第二天就听见她的噩耗，她是死在回家的半路上，离奇的死亡让法医也无法鉴定她真正的死因。突然，有人从船甲梯口跑了下来，叫嚷着外面下大雨了——快把舷窗关上。叫嚷声打断吴子凯的沉思，这时，他才感觉有雨点溅落手臂上，他蜷曲着身子把窗户拉上，避免雨水灌了进来。“雨下的大吗？”

李淑媛说。“嗯，是挺大，”吴子凯答道。说话的时候，吴子凯不再想着那个可怜的洗头女，他伸手到旅行袋里摸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然后，又把矿泉水递给了对面的李淑媛。这种瓶装的矿泉水实际上就是一种过滤的自来水，喝时没有一点口感。只有冷泉壶的矿泉水才是真正的矿泉水——凉爽的沁人肺腑。但那里的矿泉水是有生命力的，不能带走，只要一离开那里，它就变质变味儿了。吴子凯本打算走到甲板上看看夜雨中的江景，可他没来得及走到甲板上就被吵吵嚷嚷的人群给挤了回来，说是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跳江了，客船已经停下来，等待打捞船的到来。吴子凯又返回了二层铺上，心里想着俗女经常寻找江河的情景，就跟李淑媛说有人跳江了，是个年轻的姑娘。李淑媛头也没回地说：“该死。”

他翻开了一本杂志，打算看上一段，可他没看上两页就困倦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同时梦见三个太阳挂在天空上——一个红的，一个蓝的和一个黄的，成一条直线。他经常地做这个梦，只有他在梦中才能想起这个梦曾经做过。当他努力地去想以前做过这个梦的细节时候，他就什么也记不起来。那天夜里，吴子凯醒来的时候，浑身粘塔塔的出了不少汗。他没有起身便听见李淑媛絮絮叨叨在打电话，吴子凯头一次听见她说的不是汉语，可能是朝语。他感觉有点儿新鲜，就有眯起眼睛仔细倾听最熟悉的人说着最陌生的话。他从李淑媛那亲昵的语调中来判断出，一定是在跟她的姐姐通话。他悄悄地起身去了一趟厕所，然而，厕所门前已经排了三个人。他只好站在那里等待。过道里吹来的凉风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就站在那里努力去想今天是几月几号，是周几？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又判断现在是夜里几点了，他猜测也许是子夜时分。这一点他很有把握，不会太晚，也不会太早。这时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冷泉壶，因为每晚这时他都醒一会，都能听见老族长出门的声响。他想，老族长现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出门了？这样他又想起来许多往事。他想起李博曾答应给他弄来一条通身发白的雪橇狗，但这小子过后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然后，他就反复思量他在冷泉壶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想着每个人的音容笑貌。想着他们都在哪里都干什么？最后想的有点儿厌倦了，就什么也不去想了。他走进厕所很快出来了，那里刺鼻的气味无法让他久留。他回到铺位上准备和李淑媛打一声招呼，可他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于是，他又从新躺下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明天早晨到站时的情景，想着与李淑媛的两个姐姐如何见面，他还想了许多，发觉后背有些发痒，就打算伸手去抓挠一下，可手伸到一半他就困的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