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拔腿那么难,他拇指弯进掌心指尖向上摩挲着无名指的疤痕,大概是,上次是她的告别,这次是沈戾的从始到终。情缘寡淡,血脉浓于水,无关生死离别,他也可以做到始和终,他一直这样以为。他用力拔出腿:“善自珍重。”
后四个字极尽讽刺,是他的态度。他转身,目不斜视地路过沈志栋,眼前放映的是十几岁的光影,算了,没什么好想了,都是黑暗。靠在车前,他像是打开手机看了看,林清执的消息还没来,他想抽烟,摸了摸口袋,口袋空空,他动作慢下来,偏头看向这条城中路,现在人还不多。他上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就这件案子会怎么被查、被判都是监察部的事了,他知情人的身份,并不能为案子起了多大作用,知情和证据是两回事,法律有情却也无情。林清执的电话打过来,他接通,“人在入海口消失后,也不在伏安。”
他皱眉,“警察说的?”
沉默。沈戾:“我不信,道路监控呢?”
“要等。”
“为什么要等?”
“有人周旋。”
“那就是还在伏安。”
“不在。”
林清执答。沈戾不想听,把手机摔在副驾驶的门上,身体开始产生抗拒,违背他脑子发出的指令,开始眩晕,心悸,反胃,他这些年的确糟蹋身体,但体质算好。心在这样产生反抗是头一回,根本就是过度的无力和焦急,让他只要缓一下,身子就开始察觉到叫嚣了起来。手撑在方向盘,身子挺直,脸越来越白,他憋得难受,终于,推门,全吐了。很狼狈,但晚上无人窥见。他并未这样看自己,但也以为统筹全局就可以让事情照计划行进,却忘了世上还有变量这种东西。他以为他事无巨细,他以为他会保护好林羌,他以为……他错了。吐完,他去后备箱找了瓶水,漱了漱口,又喝了大半,把剩余的全部从头淋下,重新上了车,边开边打电话。早,四点三十五分。市场出摊的点,南下路口又发生了车祸,一个开面包车的农民工和一个菜贩子对骂,都半小时了还不依不饶。路口堵了起来,沈戾被前后围堵,焦急不安的同时,体内的DNA强迫自己拍了张照点击了发送。天已经有蒙蒙亮了。——早,六点整。沈戾赶到市医院,刘关涛已经到了。沈戾当然瞥他,“怎么不上去?”
“我被撤职,警官证上交了。”
沈戾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又瞟了他一眼,“你做警察时也没见的多守纪律,现在衣服脱了反而遵守了。”
他一愣,“你说的对。”
“未必是坏事。”
沈戾说着,朝前走。他这句主语宾语都不明确的一句话,让刘关涛实在摸不清楚,他说的是守纪律未必是坏事,还是把那声衣服脱了未必是坏事。但管他呢,林清执说了,他是一个很难掺透的人。沈戾进了住院部上了八楼后,走到尽头,靠绿色通道最近的一家病房前,踹开门。里面的人还在睡觉,惊坐起,看着来者不善的二人,手忙脚乱的去摘挂在墙上的氧气罩。沈戾直接把一起也踹翻。男人是上次撞了林浅的人,在医院已经躺了一个多月,沈戾忍了一个多月。男人见状想逃,刘关涛之际将人反手按在病床上,“今天你该出院了,进口药的单子也别往这里面打了,给国家节省医疗资源。”
动静很大,引来护士,护士叫来保安,没用。沈戾现在谁也拦不了,只撂了一句话,“谁给这间病房开的单子行的方便,自由人来管。”
护士自然懂了,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贯彻到底。三人到了医院外头,凌盛也在,看上去也是满满疲态,他告诉沈戾,“何群配合调查人已经被放了。”
沈戾早知道了。他又说,“需不需要我帮什么!”
“你在家守着父母吧。”
沈戾这话全然是字面意思,南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凌盛的父母位高权重,难免受牵连,配合调查,人心难测,见过的没见过的总能突然杀出道来,刷新你的三观,身正也无法避免有心人泼脏水。但凌盛却误会了,“你搞清楚,温陌是因为谁?是你没看好她,最好把人带回来。”
沈戾不解释,“不用你说。”
直接上了车。他开车,其余两人在后座。刘关涛大发慈悲松开捂他嘴的手。男人被束缚住,现在终于逮着机会喘气,没喘几口就开始叫嚣,刘关涛也终于逮着机会动手,之前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沈戾专心开他的车,不被影响,眼神也没分过去一点半点。刘关涛终于揍完,揍的他鼻青脸肿留了一口说话的气,“老实了没有,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沈戾开口,“陆以宸在哪?”
“陆以宸是谁?”
男人答的飞快。迎来的又是刘关涛的一脚,正中他胃部,他龇牙咧嘴,沈戾换了个问法,“你们老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