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再不敢有下次了西门喜贵管教府中下人,第一条就是不得乱嚼舌根。听了这一句,气道“谁传给你听的?我非打断他的腿。”
兰香拉他一把“小声些。”
西门喜贵顺了顺气,对着呼延庆标道“少爷,府里最近安静的很,绝无人传言此事。”
他转头对着马二婶哼道“可是你害死了表小姐,前去烧纸,求她饶恕?”
马二婶心上一紧,急忙磕头“天可怜见啊,少爷。老身绝没有害死表小姐。”
兰香笑道“马二婶,你除了这一句,再没别的了?”
顿了顿,寒声道“可是要请家法?”
西门府家法苛严,对下人更甚。马二婶到底做贼心虚,闻言一抖“老身猪油蒙了心,听了瞎话,再不敢有下次了!”
呼延庆标重坐回去,喝了口茶“可是四娘与你合谋害死了表妹?”
马二婶一惊,杀人偿命的活不敢接“少爷,夫人一贯吃斋念佛,怎会起那歹心?实在是听人胡说表小姐死了。念在一场亲戚情分,命我去烧纸的。”
呼延庆标摆摆手“不必说了。咱们前厅去。”
数月的彻查,似乎有了一丝眉目。呼延庆标起身对着西门喜贵平静道“喜贵叔去前厅告诉爹,兰姑去请四娘。”
西门喜贵答一声“是。”
兰香恭敬应了,对着地上马二婶道“马二婶,我和喜贵查了几个月,不是一无所知。你若是隐瞒,连自己也保不了!”
说完退出门去。马二婶听了,盯着地面不起来。呼延庆标冷笑道“你还等着我扶不成?”
笑了笑,当先出门。马二婶抹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呼延庆标后头去了。西门府丢了奉雪娇,全府彻查。下人们做事胆颤心惊,生怕主子认定自己是害人的凶手。只是人没找到却传言说,少爷要娶知州大人的小姐,不几日又说少爷被公主看上了。一时间,西门府上下谣言四起,倒把奉雪娇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四房马氏见风声过了,悄悄拿了香烛纸钱让二嫂去祭,不料正被管家婆子兰香逮个正着。西门员外坐在前厅上首,板着脸。五夫人病恹恹的坐在他旁边,冷冷瞧着坐在下头的马氏。彩燕冷着脸站在五夫人身后,看不出喜悲。马氏红着双眼从进门一直哭到现在,不见停。呼延庆标坐在她对面,冷笑看她。马二婶跪在地上,哭都忘了。西门喜贵与兰香立在厅门口,垂首不语。满屋子人等着西门员外开口,西门员外清了清嗓子。“宝儿,看着办吧!”
呼延庆标应了一声“好!”
马氏飞快抬头看了西门员外一眼,二十七年夫妻,老头子看也没看她。呼延庆标沉声道“马二婶,你昨夜鬼鬼祟祟跑到新房去烧纸,所为何事?”
马二婶跪在地上,头挨着地,期期艾艾“老身听说表小姐死了,亲戚一场,替她烧些纸钱。”
刚才她说是马氏差她去的,这会对质,却是闭口不提了。呼延庆标冷哼一声“你方才说四娘差你去的?”
马二婶头摇得似拨浪鼓,哭道“夫人没有吩咐,是老身念在亲戚情分……”“情分?你听谁说的她死了?她与你又有什么情分?”
“老身……老身……”马二婶“老身”了半天。“老身听人瞎说的,忘了是谁说的了。”
呼延庆标缓缓道“既是忘了,便好好想一想罢!”
门口兰香上前一步,“请家法。”
厅前院子里立刻有人摆上了黑红的条凳。兰香一招手,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揪起马二婶往外拖。马二婶死命踢腾,挣不脱,对着马氏叫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四夫人捏着丝帕哭哭啼啼,不开口也不抬头。马二婶被几个婆子按在条凳上,屁股先挨了一棍子。她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三妹,三妹……”她越是呼叫,棍子落得越勤。二十棍家法打完,只剩出气没了进气。四房马氏对着西门员外掩口哭道“老爷,不过胡听了谗言,错烧了纸钱。现下打也打了,这事就算了罢。”
西门员外未开口,五夫人蔫声道“四姐,话可不是这么说。雪娇生死未卜,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去烧纸,岂不是咒雪娇死?”
她越说越伤心,拿着丝帕擦泪“我家雪娇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遭歹人害了……”她一哭,西门员外烦道“哎呀,你哭甚?这才好了,又哭!”彩燕替她顺着背“夫人别哭坏了身子。这作死的东西,理她作甚?”
说完转头冲着马氏道“四夫人好歹管管马二婶,表小姐年岁尚小,怎能胡乱烧纸!这打是挨了,可不能忘了。”
马氏听她一说,连忙道“哪能忘了,回去了定让她牢牢记着!”
转头冲丫鬟小翠道“还不快去扶二婶,还嫌不够丢人么!”
小翠被她一骂涨红了脸,低着头出去扶马二婶。彩燕轻声道“夫人,咱们也回吧。您才好了,不宜久坐!”
五夫人还没动。呼延庆标冷冷道“把人拖进来!”
兰香转头冲门外轻声道“带进来!”
两个婆子拖着马二婶进厅,小翠站在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马氏瞪她一眼,拿丝帕掩脸揩泪。马二婶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呼延庆标看她一眼“你可记起来了?”
马二婶吐着气“老身…不记得……”呼延庆标冷笑道“那再想想罢!”
兰香皱了皱眉,挥手命婆子拖她出去。粗使婆子拖了马二婶出门,马氏喊道“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厅中无人出声。马氏一急,哭道“老爷,是我让她烧纸的!我让二嫂去烧的!要打,就打死我罢!”
她一边哭一边跑到西门员外跟前,摇他肩膀。西门员外不开口,也不看她。五夫人怒道“你这是咒我家雪娇死了?谁跟你说她死了?”
马氏一僵,四下一看。指着小翠道“她跟我说的!”
门口的小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您怎能胡乱指我!”
马氏狠狠瞪她一眼“不是你是谁?你认了便是,又不会挨板子!”
小翠毕竟年小,看着马二婶样子已经吓得不轻,哪敢乱认?呼延庆标安慰道“你莫怕?可是四夫人与马二婶合谋害了表小姐?你只老实说出来便是!”
小翠磕头哭道“少爷,奴婢不知情的!奴婢只跟了夫人5个月,奴婢不知情的!”
小翠一哭,厅中人面面相觑。兰香温声道“少爷,四夫人说她的贴身丫鬟小玉不合用,指给了庄上人。小翠是4月底跟过去的。”
呼延庆标微微颔首,沉默了。五夫人疑道“小玉这丫头听话稳重,跟了你几年,怎么突然就不合用了?”
马氏闻言停下哭声,迈着小碎步走到梨木椅边坐了。拿丝帕揩了泪,喝一口茶,缓缓道“一直就不合用,莽撞的很。用了几年也改不了,就换了。”
兰香笑道“夫人去年还夸小玉懂事,怎么今年就不合用了?”
马氏眼皮一低“不过一个丫鬟,何须在意!”
一直未出声的西门喜贵开口道“我听说,小玉去了庄上就疯了。”
他一出声,厅上人皆疑惑看向马氏。“夫人还是老实说了吧!怎么表小姐一丢,小玉就被您送出了府,还疯了?”
兰香温声出口。马氏盯着茶盏不开口。兰香笑道“莫不是撞破了你们马家的诡计?”
马氏拿着丝帕的手一颤,缓缓道“兰香,平白污了夫人清白,也该请了家法!”
五夫人怒道“马芸,是你害死了我家雪娇?”
撑起身,就欲上前拉她。彩燕急忙扶住她“夫人小心!四夫人作甚要害表小姐?总要有个因由不是!”
马氏转头看彩燕,彩燕眼帘轻轻一抬。马氏哭道“你们西门家不待见我,连下人也欺负我。我不活了!”
站起来,冲着门柱子撞去。兰香哪敢真让她撞死,飞快上前拉住她手臂。马氏被她扯着,哭道“放开我,我死了,便是给她抵命罢!”
她这一闹,厅中下人皆不好开口。粗使婆子扔下马二婶,退到门外。西门员外冷哼一声“不过下人烧个纸钱,闹得全家不安宁!雪娇没了半年,谁知是死是活。真要拿她抵命不成?”
呼延庆标怒道“不是做贼心虚,跑去烧什么纸钱?以为寻死就能抵过了?”
他气结于心,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着。五夫人因侄女一事,病了数月。得了一丝线索,怎肯放过她。冲着兰香道“把马氏给我拖出去,先打20棍!”
西门员外正妻早逝,府中上下都是五夫人当家。其它三位妾侍等同摆设,脸面还比不过西门喜贵和兰香。夫人发话,粗使婆子见西门员外不阻拦,进门拖了马氏。马氏尖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老爷……”西门员外沉声道“你老实说了,便好!”
呼延庆标听见母亲替他出气,坐回椅上,冷着脸。兰香一挥手,棍子便落了下去。马氏娇养了几十年,哪里经得起。挨了四五棍,终于开口道“我说……”两个婆子将她提进来,马氏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是我让二嫂去烧纸的,并没听谁说。”
五夫人盯着她“为何去烧纸?”
马氏哭道“亲戚一场!”
五夫人冷冷道“给我拖出去再打!”
婆子上前拖人,马氏哭叫道“是我害了人……”她哭哭啼啼诉说起来,趴在门口的马二婶闻言一僵,昏了过去。马家老一辈起就在西门家乡下庄子里做事,马氏她爹生得二子一女。大儿子娶了府里一个小丫鬟,二儿子娶了马二婶,小女儿马氏嫁给西门员外做了四房妾。小丫鬟一直无生,马氏20岁嫁进西门家,也没生下半个子嗣。只有后进门的马二婶生了一个儿子,名唤马旺财,如今17。老马家宠这个孩子宠得不行,马氏也如心肝儿一般捧着的。马二婶常带着马旺财来府里耍逛,讨些好吃好用的。一来二去这马旺财就瞧见了娇俏的奉雪娇,一时惊为天人。奉雪娇只肯和呼延庆标好,从不搭理他。马旺财见了愈发心动,寻死觅活要马氏帮他娶了佳人。奉雪娇是五夫人的亲侄女,她们哪敢动?哄了他回去就作罢。谁知马旺财回了庄子,饭也不吃,地也不下,蹲在炕上打着滚的胡闹。没奈何,马家人只好骗他说奉雪娇年岁尚小,等到长大了才能嫁人,马旺财这才作罢。可惜年一过,西门员外做主命儿子与奉雪娇成亲。马旺财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又闹又嚷一病不起。马家慌了手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马氏更是急得团团转,至此生了贼胆,打起了奉雪娇的主意。临近婚期,西门府一派忙乱。马氏大嫂同二嫂来府里帮忙,被马氏安排在了新房。马氏不放心又将婢女小玉安排了过去。新房布置完毕,只需4个丫鬟值守,她们三人留了下来。可这偷偷弄人出去,只她们几个女人是不行的,何况小玉还是个不知情的。马氏见大丫鬟婢彩燕多日来神色黯然,思踌几日,就找上了她。彩燕是五夫人舅姥姥的侄女,比奉雪娇的关系差了一层。到西门府,当不了小姐,只能做个贴身丫鬟。她素来懂事,文静贴心。可惜容貌差于奉雪娇,呼延庆标自小不喜她,少奶奶是没她资格的!西门家少爷相貌俊俏,文才风流,府中丫鬟女眷无不倾慕。只是举人少爷,挂记的人少,看的人多。彩燕却正是那挂记在心的人。马氏找上她,她有些犹豫。马氏便开导她,若没了奉雪娇,呼延庆标定会选她,将来做少奶奶也不是没可能。况且,马旺财得了奉雪娇,就会悄悄前往苏州投靠马老爹的远方弟弟,不会出现在锦州。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保证无人知晓。彩燕心一横,便应了。初二那日,马旺财偷偷从乡下赶到了西门府,雇了两个讨饭的乞丐,扛着小轿守在西门府后街。他自己则悄悄蹲在西门府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