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在家住了几天，听说丽莎已经和钱凯结婚，也就没去打扰，他把自家的和张家的房前屋后的雪都清理了，就回到县城去。“村里味道卤鸭店”添置一些炊具家具，店铺里外也装修了一下，虽然不大，但干净漂亮，找了个帮手，一个小姑娘，年龄不大，也干净漂亮。阿牛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只觉得忙，忙中还得回杨花镇，春播开始了。

金凤的店开得还算顺利，但是接过来的衣服，品牌、款式、型号都不太合适，为避免积压，要减价处理，看似赔一些，可也做了广告，盘活了资金。

哈达马地处偏僻，路途遥远，几经批发，利润所剩无几。关键是货源，如果能从厂家直接进货，利润就大很多。金凤想亲自去一趟广州。她雇了一个年轻女人看店，自己回杨花镇去，找施乃安商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金凤和施乃安两人已经是多时不见了，小别远胜新婚，两人紧紧拥抱热吻，哪来得及说什么商店的事情。尽情地亲热过后，金凤说了商店的情况和自己想要到广州联系货源的事情。

施乃安说：“钱凯和丽莎才结婚，他们两人都给咱们帮过忙，也算是朋友了，今天咱们就不做饭了，我亲自去请他们夫妇一起吃个饭，也好让钱凯帮个忙，他是生意人，比我的那个同学强，再说去一趟这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多联系几个人总好一些。”

金凤说：“这样当然好，可是让你这个从来不求人的，点头哈腰求人，也真难为你了。”

施乃安说：“世上没有不求人的人，生活中是不能少了朋友的，我觉得钱凯这人可交，身上总是有股正气，和人相处不卑不亢的，求他们也不用点头哈腰。”

施乃安去杨花梦请钱凯，正好两口子都在。

施乃安说：“新婚燕尔，打扰了，我家金凤从县上回来，想请你们一起坐坐，我们也真的有事相求。”

钱凯说：“有什么事，施老师不必客气，直说就行，我能帮的自然会尽力，不用麻烦。”

施乃安说：“这是两件事，一是坐坐，二是有事。”

钱凯看丽莎，丽莎说：“上次一见金凤，我就觉得我们有缘，我也挺想金凤姐姐呢，坐坐就坐坐呗。”

施乃安说：“那就说好了，晚上八点，家乡饭菜。”

说完回家去继续抓紧时间亲热，金凤说：“你省着点精神吧，晚上还要陪客人。”

金凤烧了热水，找了衣服出来，两人一起洗了澡，换了衣服，金凤说：“穿好点，是对客人的尊重。”

看时间还早，就泡了一壶茉莉花茶，霎时又清香四溢了。

有人敲门，金凤去开门，是一个姑娘，那姑娘愣了一下说：“施老师在家吗？”

金凤也愣了，没见过这姑娘。

施乃安出来，说：“是琬如啊，快进来，这是你师母金凤。”

又向金凤介绍说：“这是我的学生琬如，现在到学校来当老师了。”

琬如说：“师母好，董主任包了饺子，让我给施老师送过来，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趁热吃。”

说着递过手里端着的搪瓷带盖小盆给金凤，转身走了。

金凤想，和董文化住得太近，这照顾起来太方便了。这个姑娘也不一般，她看施乃安的眼神不对，自己也是从姑娘时候过来的。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施乃安问：“亲爱的，怎么了？”

金凤说：“没什么，我是想，我离你有点儿远，不能很好地照顾你。”

施乃安说：“放心吧，都是暂时的，一切都理顺了，你就不用整天守县上了，一星期去一次就行，再说，我也不想在这儿待太久，干一年我就辞职回县上去。”

金凤点点头，依偎在施乃安怀里。

河里的冰已经化了，路边还有点残雪，乍暖还寒，满天星斗，杨花镇夜色清冷而宁静，街上没有冰雪，也没有路灯，几家店铺相距并不太远，店铺的门前闪烁着霓虹。

钱凯两口子还没有到，董文化和谢琬如来了，施乃安招呼一起坐，她俩也不客气，径直跟着去包间里坐了。施乃安说要迎迎客人，带着金凤去门口。

金凤虽然有雅量有风度，但觉得董文化这种行为近乎挑衅，一时也慒了，她吃惊地望着施乃安，施乃安似乎还很高兴。

“她们怎么来了？”

金凤问。

“这是餐馆，人家来吃饭呗。”

施乃安向外张望。

金凤说：“刚给你送了热腾腾的饺子，现在又来这里吃饭？是你请了她俩吧。”

施乃安说：“来了，他们来了。”

金凤向门外看，钱凯和丽莎正推门进来，都是熟人了，金凤迎上去，“祝贺钱老板和丽莎终成眷属，里面请。”

大家刚刚坐定，琬如就起身自我介绍道：“我叫谢琬如，是施校长的学生，我现在考进学校来代课，刚进学校就被叫去恩师家吃饭，还介绍我认识了书记和镇长，我把这事告诉了父母，父母让我一定要代他们回请校长，略表我父母的感激之情。这顿饭必须我请。请各位师长点菜。”

钱凯大笑：“施校长太小气，他说请我，让学生出钱。琬如姑娘，这顿饭得你老师请。”

金凤说：“原来琬如是专门来请你老师的？”

董文化说：“这也是碰巧了，刚才许茂财来了，见施校长那儿锁着门，就到我家来，说他要盖房子了，让施校长准备搬家。琬如说她看见施校长和金凤姐朝这边来了，我想可能你们是来这儿了，怕回去就晚了，不好打扰，又怕明天再把这事儿给忘了，不如趁金凤姐在，到这里把这事儿告诉你们，我们还比你们先到。我想，咱们住得很近，我的房子东头那两间给你们住就行了，你们也不用找房子了。”

金凤说：“谢谢，咱们边吃边聊吧。”

钱凯说：“你们这又是谢师，又是搬家，好像没我什么事儿，我只管吃了，真还有点儿饿了。”

大家于是说说笑笑开始吃喝，大家都夸赞钱凯两口子郎才女貌，祝贺新婚快乐，生活幸福之类，极尽恭维，也不乏真诚。金凤一开始心里是有些不快的，在欢乐的气氛中，也被几杯酒给化作乌有了。酒就下得快，琬如已经两腮绯红、面如桃花。

施乃安说琬如：“不能喝就少喝，这里没有人勉强你，女孩子喝多了不好。”

金凤说施乃安：“你说话客气点儿好不好？人家都工作了，你就别再当孩子管着了。”

琬如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的管教永远是应该的。我敬老师和师母一杯，祝你们幸福。”

钱凯问：“施校长说有事要我帮忙，什么事儿，方便说吗？”

金凤说：“我想去广州找货源，想让钱老板帮忙牵牵线，现在看来，暂时去不成了。”

钱凯说：“我说多大个事儿呢，你还真不用跑那么老远，你表妹就在广州，你跟她联系，我给几个电话给你，你让你表妹去厂家看货，人家都是做买卖的，有钱赚就感谢你了，不用托关系，只是熟人放心些。问题是火车只到乌鲁木齐，你在乌鲁木齐得有人接货，然后你跟班车师傅谈妥，让班车带回来就行，货源没问题，问题是运输，服装是最好运输的货物了。”

丽莎说：“乌鲁木齐我有熟人，可以帮你接货，但你要付给他工钱，我以前开服装店时的收发货人，如果现在还在干，就没有问题。”

金凤说：“谢谢丽莎，你们帮了我大忙了，可是我一直没有跟表妹联系。”

钱凯说：“找李剑啊，她跟李剑有联系。”

玉翠确实跟李剑常联系，而且她有BB机，李剑可以随时传呼到她。

在钱凯的介绍下，玉翠到一家服装厂工作，头一天上班就见到了熟人，马佳佳是她的班长，佳佳不让她把见到自己的事说出去，她就没有说，对李剑也没有说，佳佳对玉翠很照顾，让她很快就熟悉了工作，也有了不少的朋友，在异乡，这两个以前几乎没有说过话的女孩成了好姐妹，也是生活中的挫折，让她们越来越成熟了。

玉翠把金凤要找货源的事告诉了佳佳，佳佳自然帮忙，很快就按照金凤提的要求订了货，按金凤提供的信息发货乌鲁木齐。

一切顺利，李剑把玉翠的呼机号告诉了金凤，说：“生意上的事，你们就直接联系，玉翠说，她愿意做你在广州的代理，抽空给你提货发货很方便。”

金凤说：“我得给玉翠报酬。”

李剑说：“你们是姐妹，自己好商量，告诉玉翠，我最近很忙，打电话也可能找不到我，有什么事让姐姐、姐夫转告我就行。”

“你把我们叫姐姐、姐夫？”

金凤有些惊奇地看着李剑。

李剑说：“我是说她的姐姐、姐夫。”

李剑说着有点儿脸红。

他们不会是恋爱了吧？金凤心想，要是真的那挺好，玉翠还真是有福。

李剑说：“大城市生活也不容易，玉翠挺孤独的，就常给我打个电话，问问这边父母家人，也常问问你们，差不多每天都能接到她电话，哪天没接到她电话，心里还空落落的，有点儿担心，她就买了个BB机，我随时可以找到她，这个号你记了，随时都可以呼她。”

金凤说：“让李所长费心了，我这个妹妹优点是单纯，缺点是太单纯。女孩子太漂亮了就容易变傻，只有和你做朋友这件事不傻。”

李剑笑了：“这么说金凤姐也傻啊。”

金凤说：“我以前比玉翠还要傻，伤痛能让人变聪明。”

金凤这话答得太过聪明，聪明的金凤没有马上回县城，她要把施乃安的住处安排好了。

施乃安说：“董文化也是好意，搬她那里很方便，原本就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她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给她房租，不白住她的。”

金凤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你是不是说我这个远亲，不如她那个近邻？看来你是很想住到她那儿去啊，要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施乃安说：“什么寡妇啊，多难听，最多叫单身女人，也不是单身，现在琬如跟她一起住。”

金凤说：“那就更不行了，你们说不定就上演《西厢记》了，再说了，那个琬如我更不放心，她看你那眼神真的不对。你听我的，对这个学校我比你了解，这里的老师原来的都是从生产队上抽上来的懒汉，刺儿头。他们喜欢相互拆台，专盯着男女关系制造丑闻，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男女间开个玩笑，他们就会产生丰富的联想，为了联想，他们不惜跟踪，偷听，趴人家窗户根儿。他们懒，是全镇最穷的人群，现在转正了，也还改不了穷毛病，学生课桌凳不够，要从家里搬桌子到学校上课，你再看看那些老师家，什么都是用课桌凳，贾乐好睡的床都是课桌拼的。他们眼睛只盯着学校，只要有机会，哪怕是一堆狗屎，也得拿回家去。”

施乃安想起了那天，贾乐好趴自己的窗户根，让董文化碰上那件事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对金凤说：“你说得对，听你的。”

金凤认为还是住镇政府去最好，这是以前窦砥柱答应了的，金凤去找公羊金拥，公羊金拥马上就给施老师安排了住处，就是以前玉翠住的，里外两间，吃饭就在镇政府食堂。

安排好了，就把行李和日常用具搬过来，有用的打包租了个拖拉机拉到县城去，剩下的就留给许茂财了，许茂财来看了，很满意，他这两天就要往院子里拉石料了。

金凤说：“这回离文化远了，离金拥近了，我就放心了，最起码送饺子没有那么方便，想吃饺子我回来给你包。”

恰里巴编结实了，野狐狸就进不来。

金凤又想，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

安顿好了施乃安，金凤回县城去打理她的服装店，忙起来，心里也充实，开始赚钱了，虽然不是很多，有收入就很快乐，还有个时时都想亲近的丈夫，想起来就很惬意，金凤想，是该有个孩子了。金凤是个容易幸福的人，幸福的人也容易给人带来幸福。

施乃安又开始了住宿舍吃食堂的生活，金凤不在身边的日子，他又恢复了早起跑步，从镇政府跑到青龙桥，再沿着河堤跑一段。

今天是星期天，施乃安想起了张玉兰请他和李剑，还有钱凯去她家帮忙种玉米，丽莎说干农活她也会，这农忙庄稼的事能帮就得帮。施乃安两天前就答应了张玉兰，现在他要回去换了衣服去张玉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