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曾经跟我们说：“生活就是去体会，去感受，去包容，去理解，去体验。”

可是奶奶却没有告诉我们，生活很苦，有太多的无奈。三叔三婶走后，我和小海又进入了以前的生活。每天和余歌上下学，倒也很好。每天空余时间也是无所事事，就是有点想三叔，有点想城市。可能是平时想得有点多，我的成绩在初三上学期的时候开始直线下滑。为此老师也曾找我谈过几次话，只是谈的次数多了，老师也懒得再去管我了。上了初中自然也就换了老师，陈老师在送我们进入中学以后就不再教我们了。初中的时候换了一个胖胖的老师，个子不高。只是我每次上他的课，总想着睡觉，好像那时候有睡不完的觉。每次他看到我上课睡觉，总会说你现在在课堂上睡觉，长大以后就只能在家里睡觉。后来他让我到教室后面站着听课，只是这并不影响我睡觉。值得一说的是，上了中学以后余歌和我就不在一个班级了。少了一个叽叽喳喳地人在旁边，确实清净了不少。余歌的成绩一直都不错，老师每次说我不好好学习的时候，总会把余歌带出来。“你看看你，每天跟人家余歌一起上下学。人家余歌学习那么好，你怎么就不向人家学学呢？”

每次说完，老师都会叹气。好像余歌是好学生，我是坏学生。终有一天，我会把余歌也带坏的。那时候我觉得我跟余歌未来一定会走不一样的路，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为她难过到快要死掉。奶奶总说，你三叔那个时候是没有条件。如果生活好点，你三叔上的学更大。为了我的学习，奶奶还跟父亲窃窃私语了一下午。“喏，陆洋。”

父亲在一个午后，给我送来了一台“学习机”。“干嘛给我这个？”

我对父亲说道，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好几次看到同学玩这个，我心里早就痒了。“奶奶让我给你买的，说让你好好学英语。”

那时候我对于英语，基本上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的状态。“哦，我用不到。”

嘴里说着用不到，手里的动作一点也不慢。深怕父亲反悔，心里高兴坏了。“有了学习机，就要好好学习。要知道，你三叔可是什么辅助工具都没有的。”

父亲似乎不在意我是否学习好，其实我知道他都一直很在意的。“知道了！”

说完话，我拿着学习机进了屋子里。父亲在后面看着我走远的背影，可能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很无奈地吧。“唉！”

我走远了，所以并没有听到父亲的叹息。自从父亲给我买了学习机以后，每天放学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玩我的学习机。80后的人应该有玩过那种机器，可以连接电视的那种。上面插个磁带，说是学习机，还不如说那就是一个游戏里。魂斗罗，忍者神龟。那个年代的游戏总共就那么多，却被我们玩出了各种花样。学习越来越懈怠了，本来还能考个全班中级的，自从有了学习机都快掉进垫底了。好不好，看结果就是了。“看看你每天在干嘛？这就是你的学习？自己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还要带坏弟弟。”

在一个吃过晚饭的夜里，父亲站在一堆游戏磁带后面，指着我和小海。“哥，怎么办？大伯不会打我们吧？”

小海在旁边发抖得轻声问道。“不知道。”

我的声音并不比他的坚强多少。“你知道为了你学习，你三叔和大家都操了多少心吗？你就是这样回报大家的吗？”

父亲可能是气急了，说话都大声起来。“怎么了？”

奶奶从她屋子里过来，看到了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啪！”

“你气死我了！”

一个耳光向我脸上飞了过来。“住手！”

奶奶喊道。我没有想到父亲会动手，更没有想到奶奶会阻拦。许多年以后，我再次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来，真恨不得让父亲多打几下，也许我的人生就会是不一样的路。那时的我出奇的要强，也许是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软弱。尽管那巴掌真的很疼，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滚！”

父亲大声嘶吼着，小海早就吓得往院子里跑去，我待在原地没有动。“你待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

父亲见我没动，再次喊道。“陆洋，你先出去。”

奶奶在旁边说道，我看不来奶奶是难过还是无奈。我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噼里啪啦”就在我出屋门的那一刻，我听到身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父亲虽然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但是他平时脾气还算好的。我见过很多父亲教育儿子，打起来毫不留情。我从来没有见他发过那样得火，那是很少的一次。我听到奶奶在屋子里不停的劝他，说我们年龄还小，让他不要跟我们计较太多。奶奶说我们是新时代的年轻人，我们有自己的想法，还说我们正在叛逆时期，要教育为主。那天的事情不记得是怎么结束了，只记得后来很久父亲都没有再来看过我。我好像被寄养在奶奶家里的孤儿一般，再也没有了新玩具，也没有了新衣服，甚至新书都没有。也许父亲是故意的，他希望他的冷落能让我学会成长，知道学习。只是我好像辜负了他的心思，没几天就把那件事忘记了。该上课睡觉还继续睡觉，该玩得时候一刻也没有耽搁。2004年，中考前一个星期。尽管我在快要中考的时候，“醒悟”了过来，发奋图强。但是我落下了太多的知识，还是落榜了。那天父亲来了，我看到他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害怕的。“好好考，别担心。大不了明年重来！”

父亲站在奶奶身边说道。“如果考不上，我就不上了。”

那时候的我一刻都不想待在有父亲的地方，我想去找三叔，跟他诉说我这几年的委屈。“你愿意上，我就一直供你。你不上学，这么小你能干嘛？”

父亲说道。“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出去打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我倔强地说着。“你以为社会好混了，打工都没有人要你。”

父亲开口道。“你还是先好好考吧，考完再说。”

说完父亲就离开了。果然，平时不努力。只想着阵前磨刀，肯定是行不通的。可能是我自己都感觉成绩看不下去了吧，都没好意思去看成绩单。“陆洋，你没去看下成绩吗？成绩已经出来了。”

就在一个无聊的午后，余歌蹦蹦跳跳的跑到我身边说道。“看它干嘛？不看心情还能好点，看了估计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歪着头，看着发育日渐成熟的余歌说道。“你这什么逻辑，快去查查。看我们能不能去一个学校？”

余歌推了推我说道，并没有发现我猥琐的偷窥。“怎么可能考的好？再说，我是真不想和你在做同学了。”

我看着余歌说道。“快点去！就算你讨厌我，也不妨碍我一直追着你不放。”

余歌恨恨地说道。为了让这个妮子不在我耳边一直叽叽喳喳，我只能站起身去打电话。那个时候查考试成绩，是从电话上查的，需要提供学号就可以。我的预料一向都很准，特别是考试成绩。成绩是出来了，却连普通高中的底线都不够。为此，我也没有太大意外，除了余歌以外，好像很多人都没有一点意外。很快就是无尽的假期和等待通知书的时间，我是无尽的假期，余歌是等待通知书。那段时间，我甚至都准备好了。等余歌他们去学校以后，我就出去打工。去三叔地城市，这样我就又能和三叔待一起了。就在那年暑假的最后十来天时间，我父亲来了，还有满脸憔悴的三叔。“收拾，收拾。准备跟你三叔走！”

父亲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好！”

当时我是高兴地，因为就要和三叔一起上班了。那是我第一次去到城市里面，数不清地高楼，数不清地汽车，还有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为了能尽快适应城市生活，为了能让别人觉得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那天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出了那个年代我认为最帅气的一身。城市真得好远，我们坐了一天火车，然后再坐汽车。最后停留在一个陈旧的商品房前，三叔招呼我们进去。三婶在昏暗的厨房给我们做了一顿，一天一夜唯一的一口热饭。“城市好吗？”

吃着饭，三叔问我。“还好！”

我满嘴的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哥，这是厨房，旁边是厕所。我和小南住在这个客厅，委屈你今晚和小洋睡在卧室。”

三叔一边向我们介绍，一边对着我父亲说道。“不用，我和小洋在客厅挤一下就行。”

父亲谦虚地回道。“那怎么行？大哥，小洋还小，你们来一次不容易，怎么能让你们挤客厅呢？”

三婶子连忙挥手说道。“没事，村里人不计较这些。”

父亲摆摆手说道。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这个就是我的终点，明天父亲就该回去了，我也应该去某个地方上班了。第二天5点左右，我被父亲摇醒。“起来了，这么能睡，上班还不得天天迟到？”

父亲嘴里嘟囔着让我起床。“……”我没有说话，起身爬起来，顺便把被子叠了。“收拾，收拾，一会你吴芹姑姑来接我们。”

父亲说道。“不是要上班吗？不在这里吗？”

我好奇地问道。“快点收拾！”

父亲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让我快点收拾行李。“老大，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一阵香风袭来，吴芹姑姑走了进来。“还好！”

父亲答着话招呼吴芹姑姑坐下。“大姐来了，先吃饭。”

三婶子给吴芹姑姑拿了一副碗筷说道。“小南越来越贤惠了。”

吴芹姑姑逗着三婶子说道。“你小子，来到城里了，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吴芹姑姑指了指她旁边，让我坐过去。“挺好的，姑姑。我啥时候能上班挣钱啊？”

我对着吴芹姑姑问道。“上班？老大，你没告诉这小子，让他来干嘛的？”

吴芹姑姑转头对我父亲说道。“没有，反正让他做的事他也不喜欢。”

父亲说道。“算了，到地方再说吧。”

吴芹姑姑说完就开始吃饭了。一顿饭在我好奇之中，草草结束了。吴芹姑姑来得时候开了一辆汽车，这样我和父亲就不用再挤客车了。三叔陪我们一起走得，三婶子还要上班，没有请假，所以就没去。走过眼花缭乱的城市，车子在郊区慢慢慢了起来。“喏，小子。你以为没考上高中就不用上学了，给你找的技校。”

吴芹姑姑把车停下，转头看着我说道。“我……”我张了张口，没有吐出来。“既然你不喜欢学习书本上的东西，就给你找个技术学校。学好一门技术，以后不至于饿死。”

父亲淡淡的说道。原来父亲早就计划好了，看我那么不愿意上学。但他也不会让我直接到社会上去翻滚，所以就托吴芹姑姑给我找了一所技校。“打他，打他！”

远处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孩子在打架。“大姐，你找的这地方靠谱不？”

三叔疑惑道。“靠谱，绝对靠谱。至于怎么选，就靠他自己了。这个学校有好学生也有坏学生，好学生也有后来考上重点高中的，也有坏学生天天和社会上的混混打架斗殴的。”

吴芹姑姑说完，从包里拿了一只女士香烟抽了起来。“早点让他经历这些也行，要不努力光宗耀祖，要么堕落人人喊打。这个学校比社会更社会，大姐你早就想好了吧。”

三叔用手挥了挥飘向自己的烟味。“嗯，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他早点经历这些，对他以后在社会上有好处。”

吴芹姑姑说道。“大姐，就这里吧。以后我把钱给你，你每个月给他点生活费。不够花了，让他自己想办法。”

父亲淡淡的说道。三个人一番商议以后，就决定了我的未来。最后父亲交了学费和生活费，把行礼给我放下来，三个人开车走了。很多年以后，我还会想起来。我一个人提着被子和两个木头行李箱，呆呆地看着他们三人开车而去。在那个学校的操场上，很多人。他们看着我，瘦弱地我，提着我的全部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操场尽头。父亲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财产，一个原因是怕我乱花钱，一个原因是怕我丢钱。那个年代，手机支付还是梦想。所以我也被告知，两个星期姑姑才会来看我一次。同样地，两个星期我只有100块钱。虽然100块钱不少了，但是我还得好好计划一下。更重要的是，我没有手机。也就是说没钱了，我就只能死等。吃饭是应该够了，幸好当年的我不会抽烟，不会玩电脑，更没有不良嗜好。可是，那些东西在这里，是最好学的。很快我就学会了抽烟，玩电脑，甚至于撩小姑娘。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的我还是得想想，100块钱怎么熬过两个星期。其实那个年代，100块钱两个星期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是第一次离家，也是第一次一个人生活。我不知道的是，父亲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那所城市待了一个多月，直到一个多月以后，看到我适应了学校的生活，才离开。吴芹姑姑每两个星期的周末，都会过来。偶尔也会请我吃一顿大餐，算是我努力学习的奖励。我和同学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老师也很照顾我，并没有因为我是农村出来的而用有色眼镜看我。只是生活里少了余歌，也少了小海。2005年，秋。“最近学习累吗？”

吴芹姑姑放下筷子问道。“还行，基本上老师讲得都能听懂。”

我一边吃，一边回道。“那可不行，你还得再努努力。”

吴芹姑姑说道。“嗯？”

我转头疑惑道。“难道你不想再换个学校上？”

吴芹姑姑说道。“换个学校？”

我问道。“对啊！来得时候不是和你讲过，有的学生从这里考上了重点高中。”

吴芹姑姑继续说道。“你们打算让我从这里考高中？”

我问道。“不行吗？你今年16岁了吧？”

吴芹姑姑说道。“英语怎么样？还是老样子，那可不行。我得给你找个英语家教。”

吴芹姑姑继续说道。“不用了吧，姑姑。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

我开口道，我是不想让姑姑破费。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反而越不想家里给我花钱。“不用花钱的，还记得余歌吗？”

吴芹姑姑继续说道。“我有好久都没有和她还有小海联系过了。”

我看着吴芹姑姑说道。“为什么不联系？据我所知你们学校的宿舍应该有电话吧？”

吴芹姑姑问道。“有，不想联系。”

我回答。“余歌考的很好，上了一个不错的高中，我上次回去还跟我打听你了。”

吴芹姑姑把剩下的烟抽完。“哦，是吗？”

我之前是嫌她烦，但是这么久了也想要知道她的消息。“那妮子说，等她放假了要来找你，被我给拒绝了。”

吴芹姑姑说道。“但是我答应她，让她给你补习英语。”

吴芹姑姑继续说道。“怎么补习？”

我问道。“下个学期吧，给你个惊喜。”

吴芹姑姑说道。“你喜欢她吗？”

吴芹姑姑突然闻道。“呃，这是什么问题？”

我有点尴尬。“男孩子，吞吞吐吐的干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吴芹姑姑问道。“不知道。”

我有点不懂这个问题。“不知道，哎！”

吴芹姑姑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吃完饭后，吴芹姑姑把我送到学校以后就离开了。16岁的我懵懂的年纪，就算喜欢，也只是好感罢了。那个时候已经有好多同学都开始谈恋爱了，我可能是晚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