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微着人将银子送过去了。而她自己接着盘账，倒是犯了难。“姑娘，您若是想买什么，短了银子，可以找老太太那边儿支。”

“老太太那么疼你，自是没有不允的。”

檀音看出了她的心思，柔声安抚。殷时微摇头。她要的，可不是珠花头面、宝石玉器。而是后半生的倚靠。若不能靠着夫婿，便唯有靠着银子了。思来想去，开口吩咐：“去，找云辉当铺的掌事过来认认。”

…………梦里头，殷时微在出嫁前，母亲留下的嫁妆原是殷老太太打理。后来她身子渐渐不济，便由府库照管。嫁人之后，又托付了府里带来的大管事与安远伯府里的掌事共同打理。原是该相互制衡，令殷时微能做一辈子甩手掌柜的。可惜，娘家倒了，殷老太太殁了。那些阴司与烂事，便像是沟渠里最恶心的淤泥，层层上泛。人终究不能被荫蔽一辈子。蒹葭苑。堂屋。隔着垂珠帘与桃花绣屏。殷时微听见外头有人躬身行礼。“给六姑娘请安。”

来人客客气气的。殷时微当即拿着团扇起身，缓步绕过了屏风。那人不料她竟会现身，当即愣了一下。目光触及殷时微的脸时，直勾勾的盯了一个呼吸。从他的眼睛里，殷时微除了窥见早已习惯的惊艳，还有一抹叫人不舒服的、刹那猥琐。虽然那道异样很快就收摄住。殷时微眉头微蹙。下人是不会对主子有这般心思的哪怕只是一瞬间。这只说明一件事，他根本没将她当正经主子。“不知六姑娘叫小人来，有何吩咐。”

男人垂着脑袋，目光上瞟，语气里有刻意装出来的逢迎。殷时微既瞧出了他的心思。便也顺水推舟试探。“这些年，以您为首的掌事们都辛苦了。”

她放下团扇，依着规矩，也遮好了面纱：“明日开始，我想对铺面儿庄子巡查一遍。”

殷时微声音虽娇软，但说话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就仿佛是知会他一般。话罢，她眼眸带笑，安安静静看向那掌事。等着他回答。…………“老太太，您还有心思喝茶？”

朗嬷嬷声气儿里带了几分担忧。“那可是云辉当铺的掌事。”

殷老太太倒是从容得紧，手里捏着茶托，将那纤细舒展开的老君眉缓缓拿盖儿拨弄开。茶香四溢里，她轻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开腔：“你都往窗外瞧了七八回了，急个什么？”

“哎。”

朗嬷嬷叹了一息，走过去轻轻替老主子揉捏肩膀：“您可最疼六姑娘。”

“她才多大？哪里能斗得过那起子老油子？”

“六姑娘太心急，直接对上，怕是要吃亏的。”

“要不要……”朗嬷嬷顿了下：“老奴过去镇一镇？”

“不必。”

殷老太太这才搁了茶盏，拿帕子往嘴角轻摁：“叫她试试也好。”

“我原想让她无忧无虑。”

“如今她乐意做事，便也由着她吧。”

“毕竟当年她的娘亲也是个有本事的……”听她提起白氏，朗嬷嬷叹了一息，神色低落下来：“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