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那些实习的大学生就会来了。”

店长提交完下班打卡，对忙完的员工说道。

赵玉燕打趣地问道：“给我们组分配几个啊？”

“等着，来了统一分。分得不均，你们背后不骂我啊。”

张妍年龄与她差不多，但看上去年轻几分，不像过三十岁的人，讲话时而严肃时而带些幽默感。她看了看四周，问道：“还有谁没忙完？”

周宁宁正在不远处检查杯口，向她回应：“亮哥去楼上检查明天订餐的摆台。”

陆云志嘿嘿地乐，“噢，前年吧，他看好一个女大学生，还总问店长来不来呢。”

周宁宁闻言心口一酸，却装作听笑话的样子，和同事一起干笑了几声。

许勇亮这时也忙完下来，向周宁宁问道：“杯子都检查过没问题吗？”

“嗯。”

周宁宁不是很开心，不愿多讲。

“好。”

许勇亮在过道晃了晃，看看地面卫生，回去问道：“刚才楼下有笑声？你们笑什么呢？”

周宁宁胸口一窒，又立即笑出声，“他们说你喜欢一个女大学生，等她来呢。”

餐厅不大，同事们离得近，大家都听到了。许勇亮涨红了脸，“什么玩意？谁说得？”

后面他们聊了什么，周宁宁全都没注意听，只等李顺送餐回来，一起下班。

第二天下午，食客所有员工都早到了二十分钟。共来了二十一个大学生，店长每组分配五人，剩下一个女生去她办公室整理文件。如果后厨和送餐有需要，再调动人帮忙。

她刚讲了几句餐厅要求，一个短发女生走了进来。那女生已换好工装，却像是穿漂亮的私服。她的脸蛋涂抹着精致的妆容，身上还隐约散发着淡淡香气。

店长见她来迟，也不生气，简单介绍道：“这是李蔷薇，你暂时跟A组。玉燕，你带带她。”

李蔷薇走过去，“姐，我跟你们一组？”

她声音如玉碎一般，极为好听。有的男同事目不转睛盯着她，显然已动了心思。

赵玉燕应了一声，继续听店长讲话。

散会后，许勇亮对周宁宁说：“我教三个，你教两个。顾客比较多，也比较忙，咱们分开干。”

周宁宁点点头，他们这一组和C组一样，分的都是男生，负责一楼和前厅。A、B两组负责楼上，因为有摆台工作，需要细致点的人干，所以分得多是女孩。

分给周宁宁的两个男生叫做王宙林、赵胜阮。因为二人过去没有工作经验，所以周宁宁只让他们做些简单的工作。

两天过后，周宁宁发现赵胜阮经常找不到人，于是向王宙林问道：“他去哪了？”

王宙林不情愿地回复：“在楼上。”

“去楼上干嘛？”

周宁宁不解，楼下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有时会帮后厨或是去送餐，赵胜阮去楼上做什么？还是店长有其他任务分给他？

“咳。”

王宙林似乎不愿说，见周宁宁还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心想这人真傻，但还是告诉她实情：“他去A组找那个新来的女生。”

周宁宁反应过来，这种事上学期间就见怪不怪，谁不想和美女一起工作呢？再说用不用这人好像也无所谓，整天晃晃悠悠的，不像是来工作的。她让王宙林先去吃午饭，然后换她的班。

“我得等他。”

王宙林无奈地说。

周宁宁没辙，只得去找许勇亮，跟他那边借个人换班。

许勇亮问她：“让你带着那两个干得怎么样？”

“还，行吧。”

周宁宁这话实属违心，但她甚少讲人坏话，只得勉强说了句还行。

许勇亮没看出来她的心思，对个男生说道：“郭昶，你替她一下。”

那个叫郭昶的男生应了一声。

周宁宁告诉他服务的范围，准备去吃饭，正见赵胜阮和李蔷薇手牵手下来。她微微张口，觉得这人也过于大胆。李蔷薇见她看着自己，立刻抽手，赵胜阮却依依不舍紧握她没挣脱的手指。

王宙林对着周宁宁，慢慢开口：“我跟他去吃饭，行吧？”

周宁宁不悦不语，李蔷薇自然地说：“让姐先去吃吧。你们还有什么活？我帮你们。”

她几句话，周宁宁就被大家强行送到员工食堂。

她打了菜找个位置入座，一双筷子随意拨了两下，没什么胃口，是怨？是气？总不会是嫉妒吧？她叹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时间。

“你怎么不吃饭？盛这么少？”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

周宁宁抬头，是卢浩棋，他站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眼底不知是倨傲还是困惑。

她闷声道：“一会儿吃。”

卢浩棋坐在她对面，“没人陪你吃饭？”

周宁宁向来不喜欢承认自己的孤单，但这次不好掩饰，也没法掩饰，半天回了一声，“嗯。”

卢浩棋从衣兜里拿出几包小零食，放在桌子上，“吃吧，开胃的。”

“话梅花生。”

周宁宁拿起一包，卢浩棋示意她打开吃掉。

周宁宁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但她随即放下，没有再动。

卢浩棋替她撕开包装，递到她眼前。

周宁宁惊讶不已，于是再次说了声“谢谢”。她将花生倒入餐盘，用筷子夹着吃。

这个举动似乎令卢浩棋有些意外，深深地凝视着她吃东西的动作。片刻后，卢浩棋像是想到了什么，“你那天请假是有什么事？”

周宁宁一滞，含糊地说：“没事，太累了想歇一天。”

卢浩棋似信非信地点点头，他抬起手表，“我休息时间到了。”

他将桌子上剩下的话梅花生都推到她面前，“这些都是你的。”

说完，卢浩棋潇洒地走远。

这种陌生的暖意令周宁宁回味良久，她收起话梅花生，刚刚的不快一扫而过。

食堂传来一阵笑声，周宁宁寻声看去，是赵胜阮、李蔷薇和王宙林。她休息时间还没到，正常来说赵胜阮和王宙林要等她回去才能来食堂吃饭，以免出现岗位缺人的现象。可他们居然没等她回去就来了。

周宁宁刚吃过饭，也不愿见这几人，起身准备离开。

“唉？”

赵胜阮冲着她打招呼，“宁宁，一起吃饭啊。”

周宁宁态度冷淡，“吃完了。”

“哦。”

赵胜阮还未反应回来，周宁宁已经离开。

回了岗位，郭昶正忙得晕头转向，周宁宁接过他手里的餐盘，“去吃饭吧。”

郭昶同情地说道：“辛苦你了，跟这么两个人一组。”

周宁宁不再勉强自己笑，“一个月而已，再忍忍。”

一连半月，赵胜阮都去二楼找李蔷薇，许勇亮发现后说了他两句，让他多帮周宁宁，但根本不奏效。刘萍见过赵胜阮和李蔷薇手牵手来上班，忍不住跟赵玉燕说：“这是来谈恋爱还是工作赚钱啊。”

周宁宁黯然，她知道自己即便跟赵胜阮讲道理也没用，也没那个能耐让赵胜阮这样的男生听她的。她以为自己善于忍耐，所以只求剩下的半个月快点结束。

那天工作实在太忙，王宙林过来跟周宁宁说：“姐，赵胜阮找我去二楼帮李蔷薇干点活。”

周宁宁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走了以后别回来。”

她甚少发脾气，这样的话语已经包含她最大的怒气。王宙林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我帮完忙马上回来。”

周宁宁闭上眼，她没有再找许勇亮，一个人闷头忙着。

快到中午，店长从楼上走了下来，神情严肃，“周宁宁，有客户投诉等了二十分钟菜还没上，厨房说做好了没人领，怎么回事？”

周宁宁疲惫地回应：“哦，有点忙，马上。”

“跟你一起的那两个男生去哪了？”

张妍瞅瞅左右。

“在楼上。”

周宁宁在本子上划掉做完的任务，又去厨房拿餐品。

郭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周宁宁回到前厅，他就在那擦桌子。

“谢谢你第二次帮我。”

周宁宁稍微缓了缓。

郭昶笑着说：“应该做的。对了，刚才店长把赵胜阮开除，还说了李蔷薇和王宙林。”

周宁宁没好气道：“随他们，我又管不了。”

她忙碌了一阵后，发现赵胜阮站在前厅，但换掉了工装，临走前还在问李蔷薇：“你没事吧，店长骂你了？改天带你去超市买东西啊？”

周宁宁觉得这人简直没救，忽然间理解林倩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在食客餐厅可能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而且只能面对不能回避。

除了郭昶，许勇亮又分给周宁宁一个男生，而让王宙林跟他一队。周宁宁对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既是感激又是满足，一年多来，都是他帮自己。如果可以，改日她也一定要帮许勇亮做点什么。

一日傍晚，周宁宁吃过饭，还有很长的休息时间，但她却选择提前回去接替工作，然而她看到了这样一幕。

李蔷薇和王宙林围在许勇亮身边。李蔷薇说道：“店长让我查库存，哥，能帮我查一半吗？几样也行。”

许勇亮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嘴角始终挂着笑，勾出一道弧线。

见过他的哈哈大笑，见过他客气的假笑，但周宁宁从未见过许勇亮这样偷偷地乐。是开心，不止是开心，还有甜蜜。她转身离开，出了餐厅。她深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蹲在花坛旁，地上的雪没有完全融化，她伸出手指画出一个点，又快速地毁掉。

李顺送餐回来，天色漆黑，但他还是发现不起眼的周宁宁。他拉起蹲在地上的周宁宁，“你不冷啊？”

她并非不冷，而是心更凉罢了。

李顺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没有之前的活泼和朝气，生气地说：“快回去上班，被店长知道你在这玩，会被开除的。”

“放心，我休息时间没过。”

周宁宁说完，觉得眼睛发胀，不觉地流出眼泪，她赶紧转过身。

李顺等了等，不见她转身，从兜里拿出包烟，随即又放了回去。“谁欺负你了？”

周宁宁忍不住流泪，“没人欺负我，只是……”

“什么呀？”

李顺漫不经心地问她。

“男生都喜欢漂亮女生是不是？”

周宁宁擦干眼泪，回身问他。

李顺细想一下，“不全是，长相说得过去就行，性格要好。”

“我很难看吗？”

周宁宁平时没这个勇气问，今天借着性子问个明白。

李顺老实回答：“你不难看，就是不爱打扮。”

“打扮地像李蔷薇那样，是吗？”

周宁宁问道。

李顺疑惑地看着她，“倒也不用，她画得太浓了，你画个淡妆、裸妆就够了。”

周宁宁没在意他的化妆建议，而是问道：“这么说，你不喜欢她？”

李顺轻蔑地笑，“别太小看我，我在叶海大学当保安时，什么样的没见过？女学生想跟我谈的多得是，我又不是只看脸的人。”

李顺越来越怀疑地瞅着她，“有人说你不漂亮？”

周宁宁立刻回道：“没有！”

有人从门外出来，是许勇亮，他对李顺喊：“回来了还不进去，我还以为你没回来，答应替你送餐。”

他见周宁宁在李顺旁边，商量地说道：“今天有点忙，你提前回去一会儿行吧。”

他说话轻柔，像是在哄她一般。

周宁宁“嗯”了一声，露出微笑，她从不会拒绝许勇亮的任何要求，也不会吝啬给他笑容。

李蔷薇和王宙林一起收拾餐具，她好像在跟王宙林说些什么，王宙林有些犹豫。

周宁宁走过去，试探地说道：“楼上不忙吗？不用帮我的，我可以自己来。”

“店长让我盘点，也没别的工作，她说盘点完就可以下班。”

李蔷薇有些委屈。

周宁宁机械地说：“哪些品类？多么？等亮哥回来，让他帮你，能快一些。”

漂亮女孩低着头，“我是找他帮我，但他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