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层,白自行独立窗前,望着窗外茫茫雨雾,喃喃自语:“真的是应龙吗?”
皇城白凤塔,第五层,烛火如炬,皇上安坐于白凤台后闭目养神,大司马韩延寿静立于侧。不一会儿,内侍引着一人小跑着入内,这人绯袍玉带,卷眉鹰视,身上满是水渍,扑通跪倒:“臣张广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
“是,那传译供述是崇华馆主事谢林深指使,臣赶到谢林深家,他已经跳塔自杀了。”
“死了?”
“那谢林深留下遗书一封,声言是自己一时贪心收了黄狄部落的贿赂,铸成大错,悔恨自尽!臣并查到受贿的黄金十锭。这是传译的供述和谢林深的遗书。”
说着张广从怀中取出书册,内侍接过放到案上。皇上并不看那书册,说:“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做成这么大的事儿?”
“臣当继续详查!”
“这谢林深家里还有人吗?”
“有个女儿嫁到外地,并无其他子嗣!”
“黄狄的使臣呢?”
“已经逃了,臣已经派人去追了!”
“崇华馆其他人呢?”
“已经都拘押起来,臣自当详细审问!”
“柯林呢?”
“到不成说些什么。只说是认为自己亲口恳求发兵,方为有诚意,故此特意学了一句官话!”“说的轻巧!跟谁学的?”
“说是向几个传译分别学的!”
“你信吗?”
“——————”“速查!”
一时间,第五层只剩下皇帝和大司马,皇帝道:“延寿啊,你说这个事儿景鸿知不知道?”
“—————————”“唉,我这是跟空气说话那!”
“臣实不知!”
“你不知,我不知,我们两个是老笨蛋喽!”
“臣愚昧!”
“算了,黄狄做大,你怎么看这出兵一事儿?”
“狄人之间相争远在塞北,与我朝无什么关联,如能坐山观虎斗,令其大虎残,小虎亡,似乎于我最为有利。”
“也算是公允之说,畲民呢?”
“宜剿扶并用。”
“守成之说啊,这样,明个廷议吧!”
翌日,廷议出兵狄人及剿扶畲民事儿,太子一言不发,百官讻讻,竟日不能决,圣上疲倦,说:“行啦,在京四品以上,在外二品以上,上折子吧!无事就退朝吧!”
“臣有本启奏!”
御史董明出班跪倒。“唉!什么事儿?”
“臣弹劾两人,一是少府薛由之,一是都尉金士杰。”
群臣之中,薛由之不由得两眼一闭,金士杰却是两眼一瞪。“你弹劾金士杰什么?”
“臣弹劾金士杰三条大罪,一无皇命而令教坊司贱妇入军中教授舞技,有辱大素军威;二为贱妇脱籍不蒙恩准,心生怨望,辱骂于大庭广众,有辱圣听;三为军演失职,故意指使士卒弓箭失准——————”“董明,你个老匹夫—————”,金士杰越众而出,冲向董明!百官一片混乱!“把他拉下去!”
皇上气的发抖。一群羽林郎冲上来,连拉带拽,金士杰终究是踹了一脚董明之后,被弄了出去。“臣弹劾金士杰第四罪,咆哮朝廷—————”董明捂着腰不依不饶。“行啦,这个朕知道了,你弹劾薛由之什么?”
“臣弹劾薛由之四大罪,第一滥杀无辜,薛由之奉太子谕遴选驭兽师之际,枉杀无辜,杀死应募的驭兽师七人,责罚致残者二十三人,此其罪一;第二私自砍伐南苑林木,南苑天子之御苑也,民私入御苑死罪,薛由之私伐林木数十棵,其罪当斩;第三枉杀京兆府参军,薛少府护送异兽到小校场,无故迟延,京兆府封路,参军依法讯问,被薛由之当众斩杀,此其罪三,第四擅自动用天子车辇,运送异兽,罪同犯上,当诛九族!”
“薛由之,你怎么个话说?”
“臣辩无可辩!”
“你都认啦,朕的车辇是怎么回事?”
“皇命令于小校场驭兽,而臣无有运送之车,急切之间臣令伐御园之木造车,车成而上官不喜,臣无时间再造,忙乱之间有人言夏宫有旧车辇,臣彷徨之下铸成大错!”
“你久任少府,为何不预为之准备?”
“驭兽难,尚林苑死三驭兽师,残八司驭监,素教君子死焉,赦命下之日,四方应募者滚滚,然终究无成者。能于皇上返京之前驯服此兽实赖我朝天威,臣愚昧未见及此,未早作准备,妄动车辇,臣罪该万死!”
“太子你说说?”
“儿臣唯父皇之命是听!”
“屁话,你们也说说看!”
皇上指着各位大臣。片刻,大司马韩延寿道:“罪无可赦,情有可原!”
“这还像个人话,薛由之,回去闭门思过。”
皇上道。“皇上,应当把薛由之交廷尉———————”董明嚷道。“把他拖出去!”
皇上道,停一停,又说:“朕倦了,明个到南苑夏宫避暑,十——五岁以下皇子皇女随侍。太子署理京师。都散了吧!”
南苑南湖碧波千倾,绿叶接天,花红似火,应龙黑黑的脊背时而在碧波中隐现。鸟蛋站在湖边皱着眉头,侯裕蹲着旁边咧着嘴笑着,如今两个人都穿着蓝袍,鸟蛋皇封司驭监,侯裕司驭副监,共同驯驭应龙。“小兄弟,开心点!你现在有吃有穿,还有人伺候,我做梦都想过这样的日子。”
侯裕说,“别想着回家了!你回家是有吃的,还是有喝的?什么事儿,有老哥陪着你!”
“这应龙给你养——————”鸟蛋说。“唉唉!老哥可不行!”
侯裕说,“啊,谭师爷来了,不,谭县令!”
这谭师爷穿上了绿袍,他因为举荐有功,受了县令的实缺,马上就要赴任去了,特来与鸟蛋话别。鸟蛋蒙谭先生一路照顾,有半师之谊,说道:“先生,我跟您一块走吧!”
谭县令说道:“傻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素皇帝就是天空中的骄阳,无论身在何处,沐浴的都是皇帝的恩德!你现在皇命在身,是不能随便走的,你就待在京师,好好饲养这应龙,自会飞黄腾达。比回那秀水乡下,强不知道多少!”
“我不想飞黄腾达!”
“孩子,你有这本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现在朝廷的封赏想必也到了广阳,你父母、三爷爷都会受益。你要是跑回去了,他们都要受罚!”
“唉——”“朝廷官员是有年假的,等你大一点,就可以请年假回去啦!”
“这样啊!”
谭县令见鸟蛋面露笑容,不由得暗自叹气,说道:“你年纪小,这朝廷里规矩大,要多听多问多干活,少说话。”
然后,谭县令又向侯裕深施一礼,侯裕慌忙摇手,谭县令道:“我看侯先生游戏风尘,也非等闲人物,今谭某将北上,将这孩子托付于你,还望多加庇佑,谭某虽在千里之外,铭感大德!”
侯裕闻言肃容道:“小老儿必定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