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明在一天后出现在了医院。

走出电梯的时候，斯明停留了片刻，用手正了一下领带，随即便上下打量自己，蓝色西服、白色衬衣、粉色的领带、皮鞋锃亮。

斯明很满意，抬腿走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走廊很安静，刘欣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低头玩手机，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刘欣抬头，便看见一张略带傲气的脸，金丝眼镜，薄唇，嘴唇抿得很紧，面无表情。

斯明掏出证件虚晃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刘欣虽然不算老警察，但是这样的证件他是见过的，知道接替办案的人到了，立即起身、立正、敬礼，帮斯明推开房门。

突然增亮的光线让斯明眯了一下眼睛，里面有点吵闹，画面跟昨天是一样的，刘欣要上前驱赶众人，却被斯明挥手制止了。

房间出现一个陌生人，方行远他们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一起看着斯明，斯明走到方行远面前，面无表情：“你是方行远？”

“是！”

方行远略显惊讶。

斯明不再理会方行远，用手指着金戈、王立国，又指了指半躺在床上的凌雅：“你们，出去。”

又回头看着刘欣：“你，看好房门。”

金戈最先响应，拉了拉王立国便向门外走去。

路过斯明身边的时候，王立国向斯明笑了笑，有点讨好地说道：“同志，老方是好人，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斯明抬手过肩，向后勾了勾手指，示意赶紧出去。金戈拽了一下王立国，二人快速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凌雅。

凌雅从看到斯明第一眼就感觉很不舒服，斯明装模做样的样子，更是让她很恶心，见斯明看着自己，凌雅头也不抬，反而大口咬了一口苹果，一边用手指滑着手机，一边淡淡地问：“你是谁？”

“凌总，这位是......”

刘欣知道凌雅有大小姐脾气，怕激起矛盾，赶紧上前准备介绍。

斯明挥手制止：“她不配！”

凌雅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斯明，有点反应不过来，从小到大，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她不是焦点，就是C位，从来没有怕过谁。没想到这条金丝眼镜蛇，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你叫凌雅，你父亲叫凌思远，本市最大的房产开发公司的老板，你有一个继母叫李颜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凌风，你跟李颜红关系并不好，但是跟你弟弟关系不错。

你父亲的发家之路并不干净，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把我掌握的资料送给经侦局，估计你就没有勇气这么跟我说话了。”

斯明冷冷地看着凌雅，目光犀利，嘴唇抿成一条线：“所以，出去。”

凌雅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双眼死死盯着斯明，眼中有一种想跟对方同归于尽的仇恨，却说不出话来。

“她哪也不去，除非你给她道歉。”

方行远并不看斯明，却看着手里的扑克牌，嘴里淡淡地说道：“否则，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有本事你把我删除了。”

方行远并不是排斥调查，他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他原以为坐下来抽支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被斯明搞得这么恶心，所以他也想恶心一下斯明。

凌雅回头看着方行远，眼中的仇恨化作一缕柔情。

斯明回过头来，不太相信地看着方行远，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斯明突然走近一步，眼睛逼视方行远：“你说什么？”

“他说，你应该向这位姑娘道歉。”

有人重复了一句，却不是方行远的声音，众人一起回头，一位身姿挺拔的军人出现在门口。

“洪叔叔。”

金戈喜悦地叫了一声，洪凯旋拍了拍金戈的肩膀，便向门内走去，一直走到斯明面前，威严地看着斯明。

“首长好。”

斯明因为穿着便服，所以没有敬礼，但是洪凯旋他是认识的，所以本能地挺直了身子。

“特勤四处的？”

洪凯旋却并不认识斯明。

“报告首长，是的。”

斯明毕恭毕敬。

洪凯旋微微笑了笑：“你跟刘东风什么关系？”

“报告首长，他是我领导。”

斯明心中开始不安。

洪凯旋继续追问：“执行公务？”

“是的，首长，在查一件案子。”

斯明突然有了底气。

“好吧！”

洪凯旋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们的工作性质，所以我不过问，但是如果这位姑娘不涉及案子，别为难她好吗？这位姑娘，你叫凌......雅是吧？走吧，我们出去，让他们聊。”

凌雅感激地看了一眼洪凯旋，又看了看方行远，方行远点点头，凌雅便跟着洪凯旋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斯明，斯明的目光更冷。

洪凯旋领着大家退出病房，刘欣轻轻关上房门，洪凯旋笑着拍了拍刘欣肩膀：“小伙子，怪不得你对我无可奉告，原来这里面真有故事，不错！”

刘欣没说话，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远远超出了自己能掌控的范围，此时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洪凯旋又看着金戈，金戈刚说了一句：“洪叔叔，我的事......”就被洪凯旋堵了回来：“你的事听你妈的，你妈松口，我就给你安排，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的，还行，恢复得不错。”

“洪叔叔，谢谢你。”

凌雅趁洪凯旋换气的空挡，赶紧表达了谢意。

洪凯旋却关心起凌雅的个人问题：“姑娘，你是单身吧？”

“是的，首长，我们凌总还是单身。”

刚刚发生的事情，带给王立国无以伦比的震撼，他终于完整地见识了一次权力的食物链，最开始他一心想结交刘欣和杜羽，找金戈借钱就是想给二人塞红包。

然后就见识了斯明的霸道，正当他以为斯明就是权力天花板的时候，又有幸见证了洪凯旋强大的气场，他便知道至少今天，在这个病房内外，洪凯旋就是最高权力中心。

他并不认识洪凯旋的少将肩章，也没有奢望结识洪凯旋，只是本能地想在对方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哪怕能跟对方说一句话，他就可以吹嘘几天了。

让王立国失望的是，洪凯旋只是向他点了点头，就训斥金戈：“你这小子，就不知道请人家姑娘出去转转，整天打牌有什么出息？”

王立国羡慕地看着金戈，为什么有的人可以站在云端，而自己生下来就只能站在泥潭？拍个马屁都听不见回声。

金戈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看着凌雅，凌雅却很大方地看着金戈：“听洪叔叔的，等你恢复好了，请我喝咖啡，啊......叫上方保安一起。”

“挺好，都散了吧。”

洪凯旋笑着拍了拍金戈的肩膀，又回头向刘欣和王立国笑了笑，便向电梯间走去，转过拐角的时候，王立国清楚地看见，两名警卫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金戈向凌雅点点头，也走回自己病房，凌雅看了看洪凯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方行远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也向电梯间走去。

王立国伸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前方，像个王八似的，刘欣感觉有点好笑，便揶揄道：“怎么？不送首长下楼吗？”

“我等等老方，等等老方。”

王立国红着脸，在刘欣旁边坐下。

半小时后，斯明走出方行远病房，吩咐刘欣：“我看他们可以出院了，你们也可以撤了，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谢谢。”

刘欣起身、立正：“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斯明不再理会，转身往外走，刘欣也扭头走进方行远的病房，王立国左右看了看，便毫不犹豫地向斯明的方向追去。

电梯间，王立国追上斯明，先前后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突然掏出一个红包，慌慌张张地塞进斯明手里，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同志，您辛苦了，我叫王立国，认识你很高兴。”

斯明惊讶地看着王立国，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用手捏了捏红包的厚度，五千！斯明很确定，他不确定的是，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究竟是不是有人给自己挖的陷阱。

“你有事要我帮忙？”

斯明试探道。

“没有没有，就是想交个朋友。”

王立国见对方并不拒绝，兴奋得呼吸都变粗了，鼻孔一张一合的。

斯明觉得有点好笑，他不知道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事事都不顺，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家伙，居然花5000块就想收买自己。

斯明仰头想了想，突然拉过王立国的手，把红包还回他手上：“这样，你跟凌雅和方行远都熟悉，要是有他们的消息，你搜集一下，你算我的外勤，我给你信息费。”

王立国犹豫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便下定决心：“那个洪......洪......洪叔叔的消息，要不要也搜集？”

“别胡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斯明大声呵斥王立国：“31战区参谋长、少将洪凯旋，搜集他的情报，你不要命了？战区有自己的情报系统，你敢打听他一个字，立即就会被系统锁死。”

王立国吓得一哆嗦，伸手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在。

“叮”

一声脆响，电梯到了，斯明走进电梯，王立国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斯明却对他偏了偏头：“你不走吗？”

王立国受宠若惊，几步跨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