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梁秋时就已瞧见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赶着牛车,拉上了自家的箱子,填上土,用以给战士们加固防线。梁秋时抬头看了一眼,人群里,不乏新嫁娘和带孩子的妇人。她们有的拿出了自己陪嫁的红木箱子,还有的,拿出了老人的棺材。一一运往前线,与战士们共进退。不待她眼里像进了沙子,已是被宋郁文叫到了后方暂住的老乡家院子里。“不知傅绪书底下的王牌,何时会反扑,你私自脱离战场,能成吗。”
梁秋时偏头,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询问。哪知,这男人对自己提心吊胆的关心,根本不领情,开口就跟吃了枪药一般:“你长本事了?你也知道傅绪书是不要命的主,打仗下死手。我让你待在后方你不肯,我准你跟军医在一起,随护士一块救治伤员。你往前线跑。你再不听话,趁早给我滚到苏联去。”
梁秋时看着这个,平常跟下属下达军令,都不会大小声的男人,因为不怒自威。从不与任何人发脾气,眼下,这点火气只怕都撒在自己身上了。她很快眼圈便红了,用力揉了两下,伪装成被风沙迷了眼睛的样子,还在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我是看你昨天一天没吃饭了,担心你胃又不好。我本就会开枪,心里有数的,再说,傅君也没那么可怕。”
傅绪书的确是打起仗来,就非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口肉的人。所以在抗日战争时,始终冲在前线,跟侵略者打得有来有回。却的确称不上可怕,尤其梁秋时同他从小玩到大,记忆里的傅绪书,总是兵书不离手,爱穿一身中山装,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宋郁文见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千叮咛万嘱咐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抽了她鼻尖一下,见她因鼻酸,而豆大的泪珠滚下来,丝毫不懂的怜香惜玉,反而语气更凶:“吃什么饭?西太后一餐饭一百零八个菜,天皇每日只吃一餐,所以她丟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到处割地赔款。回头傅绪书一颗手榴弹打过来,我死在这,以后都不用吃饭了。”
梁秋时惯着他多时,终于在听见他口无遮拦时,弱弱反抗道:“呸呸呸!什么死呀死呀的,多不吉利!不准胡说!”
她也知道,子弹不长眼睛,将军本就是九死一生,才更听不得这些。宋郁文倒是不以为意:“我是战士,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专治各种封建迷信。”
一心只想让她长长记性。“你需要我派专机,强制将你送去苏联?”
梁秋时琢磨他能干的出来,立即怂了:“你也说了,你保不齐哪天就死。我想在你活着的时候,多陪陪你。”
宋郁文便笑了,抬手揉了揉她被自己敲红的鼻尖,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知道。下回打靶赢过我,我就让你跟着军医去做护士。”
也是不允许她到火线上去。梁秋时也不知道,这男人看着清瘦,是怎么力气这么大的,抽人又疼又狠。“你的自由平等呢,还欺负女人。”
警卫员从外面走进来,“报告!长官,底下有个工兵排长说想跟您当面检讨,是不是直接回绝,让他长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