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很强吗？”

金市东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柳素鳞的武功如何，他有体会，也在那次见官家闲谈时得知，四名大内高手同时围攻都不是他的对手。朝廷里居然有人把柳素鳞逼到这个地步，还只是废了一半武功？其实那人的武功，并没有比大内高手强，而是——“肯定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单枪匹马靠一人之力去闯龙潭虎穴，你以为只要面对一个高手？”

花辞镜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聂娘子的武功如此奇特，我才不信你一开始就知道。”

当然不知道。看柳素鳞又沉默不语，花辞镜决定将话说明白：“我会认识你师父，是因为有事相求。”

金市东感觉自己似乎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柳素鳞抬头，他一开始就觉得，梅落风的安排绝对有隐情，但老头迟迟不来信，花辞镜也守口如瓶，既然如此，他也没有急着查，老头最喜欢故弄玄虚了，说不定是等所谓机缘到时，他自然会知道。“但你师父说，他已经老了，这件事得交给你来。”

花辞镜得意地道：“可我却觉得，你师父高估你了，这件事，你处理不了。”

什么劣质激将法，柳素鳞连接话的兴趣都没有，直接道：“金市东，送她回扬州。”

“哎？镜姑娘是扬州人？”

金市东惊讶地看着花辞镜，都说扬州姑娘如秋水，即柔且温，说话都娇滴滴的，花辞镜可一点不沾边。柳素鳞点头：“扬州花府大小姐，逃婚出来的。”

逃婚！这怎么都快跟勾栏瓦肆里的戏文一样了？“把你眼神收起来！”

花辞镜瞪了金市东一眼，走到柳素鳞面前：“你以为我跟金市东是图好玩才跟着你鬼混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过是为了谋口官饭，苟活罢了？”

“这么多天了，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如今天一次说明白。”

柳素鳞将手边的卷宗推至一侧。自他受伤之后，花辞镜每天都得寸进尺，怎么，这是非跟他过不去了？花辞镜问道：“你在乎我和金市东想法、目的吗？”

“不在乎，但既然你们二人与我扯上关系，我自会想办法让你们避开跟我有关的麻烦。”

柳素鳞答得斩钉截铁，半分余地没有。花辞镜只觉得这话相当伤人，却还是将怒气压了下来，耐着性子道：“柳鱼儿，你少看不起人，虽然你不在乎我和金市东的目的，但是我告诉你，我们两个都是有决心的！”

“金市东是为了蔺君之，也从鬼门关走过，你说他的决心，我信。你的决心，能跟他比吗？”

柳素鳞突然说出了金市东的心思，他当然知道重回大理寺，是金市东的选择。金市东在牢里关过，他知道要是受到牵连会面临什么，而柳素鳞也给了他离开汴京，找个安稳营生的选择，但最后金市东选择了留在大理寺。金市东如果说他有觉悟，柳素鳞自然相信。但花辞镜只是个富家千金，他做不到让一个人，懵懵懂懂靠着股正义感，卷入麻烦。何况她还有家。“我逃婚了，于女子而言，这是不孝，不顺，就算现在有人说我不贞，不洁，我也无法反驳，我已经被花家除名了。”

花辞镜的声音很清亮，说这些话时，字字句句清清晰晰：“你应该清楚，对于女子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愿意，我不后悔。我想要无拘无束，所以这就是我的代价！”

柳素鳞没有回话，花辞镜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的熟悉，当年，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呢。他明白，这是女子下定生死决心后的眼神。“邢狱的手段，我见识过，我熬不过，但我可以选择死。”

花辞镜加重了死，继续道：“有些事，比生死更重。”

花辞镜的话很重，重得金市东这个大老爷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地站着。明珠本应天上存，误入红尘中，闻意化情身。七情七苦，求不得，原是阴晴圆缺心如月。但将绫罗细封柜，胭脂染泪亦焚去，朱颜如花终辞镜，纵是化灰，亦无悔。他曾在父亲的桌上，见过这寥寥几句。所以他清楚，花辞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算没有他，花辞镜亦会去。既然如此，他似乎被说服了呢。“既然如此，我明白了，若是某日，你们觉得厌了，那就自行离去。”

柳素鳞知道接下来的事很难，他一个人或许真的撑不过。金市东反而挠头笑道：“大人，你可真是心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给我们反悔的余地，正常来说，不是除了跟着你，剩下的死路一条吗？”

“本官是大理司直，不是土匪山大王。”

柳素鳞拿出了花辞镜落在大理寺的纸条，问道：“你在大理寺这二十年来的寺卿是怎么回事。”

花辞镜看着自己落下的纸，刚才还酝酿的豪情，瞬间就成了心虚，盯着天花板道：“不过就是几个数字，怎么就能说跟大理寺卿有关？”

“我可以告诉你，这二十年来大理寺卷宗中所载的寺卿人数并无问题，但确实有一个人被抹去了，你若想知道是谁，那就告诉我，为何要查。”

柳素鳞说得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花辞镜挣扎了一下：“被抹去的人，你知道？你才多大。”

“我是永安公主之子。”

柳素鳞看到这张纸上的数字，也清楚，这是在相加历任大理寺卿的任职时间，从而确定是否有什么存在被抹去：“说吧。”

算了，花辞镜放弃挣扎：“还不是盈盈，她查查，太祖朝的文武双状元柳冰，听说他官至大理寺卿，但这人的存在，似乎被可以抹除了。”

“我就姓柳。”

柳素鳞放下手上的纸，花辞镜觉得这话比较无聊，于是道：“又不是天底下姓柳的都是你一家子！仵作杨文光也姓杨，他难道是云华府的啊？”

“文武状元新登科，得赐新婚永安乐。”

柳素鳞缓缓说出这句：“你没在勾栏瓦肆的才子佳人篇里听过这唱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