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穆鹏的被开除,责任状的事算是告了段落,如何达成目标才是最重要的。而眼下临近双节,节前安全尤为重要,为此县里特别开大会强调。其中,煤炭、工业、交通、资检、安监等部门,安全生产更是重中之重。赵林然不敢怠慢,在县里会议之后,马上又召集分管部门,专门召开安全会议。会议没有放在县政府,而是使用了招商局大会议室。这既是因为年前会议较多,县政府会议室使用编排较紧,也是赵林然不愿太过招摇。与刚刚结束的县政府会议不同,此次会议布置极其简单,除了LED屏上的“安全生产重于泰山”几个大字外,没有其他任何标语、口号,更不可能有鲜花摆台了。会议室仅有热水,不提供茶叶,桌签也只是几个。参会人员也有了变化,除了部门正副职外,分管股室负责人也参加了。各单位人员到会后,按照单位桌签摆放位置分区域就座,正副局长坐在本单位第一排。下午两点半,赵林然准时到位,独自一人在台上就座。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现在的赵常委可不是“赵软蛋”,而是“赵硬核”,谁敢捋其虎须?难道自己比县长还头铁?何况县长也败北了。赵林然示意顾直给各单位发了一份纸张,然后轻咳两声开口:“全县安全会议刚刚开过,两节安全责任重大。刚刚发给各位的安全考核表,是两周前已经下发考核细则的浓缩内容,要求各单位细查再细查,三天后我会亲自检查。提前已经打过招呼,而且也有了执行标准,一旦检查到问题,完全按标准执行,没有任何商量。”
听到此话,负责人们不禁心头一凛。虽说之前的确有过细则,但人们大多认为还有讨价余地,现在听主管领导当众声明“没有任何商量”,都不由得心里打鼓,担心自己成了被执行标准者。“可能有人觉得个别条款过于苛刻,认为惩罚条目太多、罚款数额太大,但我觉得只能算做正常。”
听赵林然这么说,好多人不禁腹诽:这还算正常?是我们不正常,还是领导不正常?“今年以来,乌鑫县爆发了煤炭窝案,牵涉人员之广、数目之多、级别之高,均创历史新高。尽管数百不法分子已然归案,但其影响极其深远,遗毒涉及方方面面,真可谓沉疴痼疾。我不希望在座各位步其后尘,沉疴用猛药嘛。”
赵林然抛出这个案子,顿时触动众人。人们深觉有理,赶忙收起轻慢,屏息静听。“我要强调的是,我是监管者,自然以监督为主,主要手段就是惩罚。但你们各部门既是执行部门,又是监管、服务部门,必须监、管统筹,罚管结合,不能以罚代管。否则就是懒政、怠政,同样要受到惩处。因此……”接下来,赵林然主要强调了重点行业、重点时段、重点部位的安全生产,要求各部门务必坚决贯彻下去。随后,各局局长代表所属部门表态发言,自然都表示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到底。会议两个多小时,将近五点钟结束。三天后,赵林然准时下基层检查,而且提前不打招呼,期间严格按标准衡量,凡不合规的一律处罚,该谁责任就谁责任。心存侥幸的企业被罚款,动作慢的职能部门被惩处,人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赵县长说到做到,真不闹着玩。于是这些部门全都加班加点,自查自究,整个节奏紧凑了好多,一些被忽视的隐患得到解决。当然了,还有不开眼的个别人,自然受到了相应惩罚。对于这些现象,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深以为然,有人不以为意,还有人看做是赵林然的把柄。苟于勤就属于后者。经过几日不间断的侦探,苟于勤整理了一堆材料,拍照发给县长。但他收到的回复却是:【惩罚措施已在政府备案,罚款帐户经批准设立,不存在私设小金库现象。】靠,搞了这么多天,到头来白忙了一场,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苟于勤不禁气馁。不过半小时后又收到消息:【警惕性不错,继续发扬。】苟于勤顿时犹如补满气的尿泡一样,转眼鼓鼓胀胀,牛皮哄哄,干劲十足。赵林然自是不会专盯这些魑魅魍魉,但很注重情况反馈,多渠道收集着信息。这天,赵林然叫住顾直,问:“‘两节’严查已进行两周,刚开始你反馈了不少情况,近一周怎么什么都没讲?”
“该讲的都讲了,人们大都拍手叫好,说是安全生产重于泰山,利国利民利家。”
顾直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赵林然板起了面孔:“顾直,记得刚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讲,我要的是通报实情的助手,不是阿谀奉承的马屁精。今天如果你藏着掖着,以后就不要再讲了。”
看到领导这个神情,顾直脸上不由变色,赶忙说道:“县长,我没藏着掖着,更没阿谀奉承,大多数人真的这么看。只有个别人,纯属歪曲理解,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赵林然没有应声,而是低头写划起来。注意到这个情况,顾直不敢再磨蹭,急忙又说:“也有人讲惩罚太狠,罚款太多,说,说您是‘赵阎王’。”
听到微不可闻的三个字,赵林然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阎王好啊,阎王专治恶鬼,不吓好人,恶人才怕阎王。阎王是恶人的克星,我愿做这个克星,尽量克住好人不变恶、恶人少作恶。”
眼见赵县长真没生气,顾直心头一松,也不禁后悔自己自作聪明。“还有吗?”
赵林然追问。顾直认真回复:“没了,这次真没了,我的消息来源就那几条,该问的都问过了。”
“是吗?比如离职的老矿工,就没什么看法?”
赵林然又问。顾直稍稍一楞,明白过来,赶忙回应:“上周末我去首都,我爸问起我的工作,我跟他提了这事,他当时一直点头说‘防患于未燃,不错’,别得好像就没有了。”
“再想想,真的没有,还是你没细说?”
“要说有的话,就是后来我爸喝上头了,临睡前嘟囔了一句‘只怕阳奉阴违呀’,不知是不是指这事,我当时只以为是他的醉话。”
赵林然点指对方,语带敲打:“你呀,敏感性有待提高,绝对有阳奉阴违的,还是老矿工有经验。这么的,晚上九点,府后街广场等我,咱们杀他个回马枪,就去今天上午刚去的地方。”
“是。”
顾直眼闪希冀,早就盼着这种场景了,“要不要知会煤炭局陈局?”
“不,仅限你我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保险。”
赵林然说过之后,又补充,“宣剑也由你通知。”
“是。”
顾直再次应答之后,退了出去。赵林然望着窗外方向,眼中闪过冷厉,口中喃喃自语:“最好别耍花活,否则绝对扎你们几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