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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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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静正为刘萍归来而高兴,没想到她带来这样一个消息。“萍儿,这是怎么回事?”

“赖老弟进城……被荒木手下的人发现了……”

刘老静吃了一惊,顿足道:“这么说是我的过错了!真是老糊涂了,咋就没想到荒木也在到处寻找赖先生呢!”

赖传久站起来:“刘老板,这不怪你。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快步走向门前。

刘萍拦住他:“赖老弟,你不能这么走!”

她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去。楼下,刘老静的大轿车停在那里。远处,荒木带着两个人正向这里跑来。刘萍道:“赖老弟,我先下去,坐上马车先离开这里以后,你再走。”

刘萍匆匆下楼,坐上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在一片响铃声中驶去。当马车就要拐进百步开外的一个胡同时,荒木正巧赶到溢香阁门前。他向一辆拉脚的马车招招手,指指前面刘老静的轿车,三人上车追去。

赖传久看到荒木离去,松了一口气,对刘老静道:“刘老板,时间紧迫,我先走一步。你说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就多多拜托了!我先替金娜谢谢你。”

“嘘!刘老板,这事不宜张扬。希望能为我多想一想……”

“明白,明白!”

刘老静连连点头。

赖传久走了,刘老静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可能有不合适的地方。也许,当初就不该收留金娜,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是为此把赖传久也牵进去,不是因小失大吗?他慢慢地走到窗前,无意间向外面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赖传久正被两个人抓住胳膊,押上一辆马车。荒木在一旁看着,目光阴冷。刘老静的水烟袋一下子摔在地上。

刚才,荒木坐上马车刚追出不远,突然喊道:“停车,回去!”

他猛然醒悟到,差点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马车刚在饭店门前停下,赖传久就走了出来。

当刘老静跌跌撞撞地下了楼,马车早已远去。刘老静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溶化了,软软地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铃声由远及近,刘萍回来了。她把刘老静扶到车上,不停地叫着:“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

刘老静缓缓睁开眼睛,喃喃地:

“萍儿,是你……你可回来了……”

“爹,是女儿不对,让爹惦记了……”刘萍流下眼泪。

这几天,刘萍六神无主,茶饭无心。那天她心情压抑地走出家门,漫无目标地走着。她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机械地迈着步子,直到夕阳西下,才发觉来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天越来越黑,她四处乱撞,不知路在哪里。一位晚归的猎人发现了她,把她带到家里,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走出了几十里路!

她想,干脆就不回去了,省得荒木像狼一样紧盯着自己。在猎人家里,她一住就是两天,再也呆不下去,匆匆赶了回来。刚一到家,就有人告诉她,刘老板正在溢香阁请赖先生吃饭,刘萍吃了一惊。预感到赖传久是自投罗网。她二话没说,先去荒木那里,有人说荒木刚刚带人出去,她知道事情不妙,抢先一步赶到溢香阁,还是没能救下赖传久。

金娜满怀希望地等着,没想到等来的是赖传久被荒木抓走的消息。为了自己,一个下贱的妓女,他可是冒着丧失尊严的风险啊!现在,他又面临着性命悠关的考验。不,不应该是这样,荒木要找的人是自己,赖先生没有理由为自己顶罪。

刘老静发现金娜不见了的时候,她已经走进荒木的办公室。荒木惊愕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个女人有着令他迷醉的身体,也承载着可以让他荣耀无比的秘密。荒木从最初的眩晕中定下神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深不可测,闪烁不定的眼镜片更让他难以捉摸。他已经问过赖传久,灵茸在哪里?赖传久却是一问三不知,说自从那天夜里灵茸被荒木劫走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它。荒木让在火车上押送灵茸的两个男人来指认,赖传久说我正要找你们,在火车上拿错了皮包。两个男人的皮包里是一架鹿茸,没有值钱的东西。荒木正一筹莫展之际,金娜主动送上门来。两个偷窃灵茸的人都在他手里,还愁问不出灵茸的下落吗?

“荒木先生,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金娜语调平稳地说。

“哼!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心吗?”

“你别太得意了,是我来找你的!”

金娜提高了声调。

荒木突然大笑起来,尖利而刺耳。他站起身,走到金娜旁边,注视着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主动来找我,是有求于我吧?”

金娜没想到荒木会一针见血,有些慌乱。“我……”她迟疑着,进屋以前想好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金娜小姐,我到处找你的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既然主动前来,一定是想好了。不过,我想你不是为了答应我的要求而来,而是……”荒木故意停下来,观察金娜的反应。

金娜渐渐镇定下来,她毫不回避荒木的目光:“我想让你放了赖传久先生,一切事情有我呢……”

“你?可以呀!不过,无论你还是赖传久,我找你们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找回神鹿灵茸。可爱的金娜小姐,你能办到吗?”

“灵茸……?”

金娜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是的,只要送回灵茸,一切都好说。”

金那只知道在火车上弄到手的鹿茸是假的,上了荒木的当,以后的事她就一无所知了。可是,荒木压根就听不进去。他一口咬定,金娜是赖传久的同谋,肯定知道灵茸藏在哪里。此刻,就算金娜想用灵茸交换赖传久,她也拿不出来。金娜木然地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主动上门是不是愚蠢之极。不但没有救出赖传久,反而搭上了自己。

金娜正要被带走的时候,刘萍闯了进来,拦住去路。

“荒木先生,你不能这样做!”

刘萍抓住金娜的胳膊。刘萍听说金娜失踪,立刻猜到她肯定是跑到荒木这里来了。她没做更多思考,马上赶了过来。

“哈哈哈哈!今天是怎么了,我要找的人不请自来,一起上门!刘萍,你一去就是几天不照面,我要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荒木先生,你把金娜和赖先生放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荒木摇头叹息:“看不出,赖传久先生艳福不浅,竟然同时有两个女人为他求情,真叫我嫉妒。不过,这不是情场,而是争夺灵茸的战场!把你们三人找到一块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在你们都来了,倒是省了许多麻烦。那就来个三堂会审,六目对证,把你们偷窃灵茸的经过如实招来吧!来人,把赖传久带上来!”

赖传久被带上来的时候,猛然看见金娜和刘萍,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荒木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这么快就把她们抓了起来。赖传久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你们这是……”

刘萍和金娜看着赖传久,发现他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

“赖先生,这两位小姐可都是为你而来的呀!她们向我求情,要我放了你。我确实为她们的行为所感动,只是……”

“荒木先生,我知道你找我要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你把两位小姐放了吧!”

“我荒木俊夫言而有信,只要你交出灵茸,我就放了两位小姐。”

“好,我这就带你去取灵茸!”

赖传久说完,转身就走。

荒木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犹豫了一下。

“快走啊!”

赖传久催促道。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藏灵茸的地方啊!”

“有多远?”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荒木仍在迟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不要说加害于他,就是白跑一趟也不值得。

“不相信我?那就算了……”赖传久回转身来。

“等等!”

荒木不再犹豫,向身边的两个人嘀咕几句,让他们看住刘萍和金娜,随后向赖传久挥挥手,两人向门外走去。

刘萍看看金娜,金娜正六神无主地看着她。一个念头在刘萍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她突然上前拦住荒木:“荒木先生,等一等!”

荒木站下,转过身:“刘萍小姐有何吩咐?”

“赖先生在骗你……他不知道灵茸在什么地方。”

“唔?”

荒木闪烁不定的眼神在赖传久和刘萍之间游动。他知道刘萍参与了整个行动,肯定对灵茸的去向了如指掌。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赖传久也吃了一惊,询问、疑惑的目光迅速投向刘萍。刘萍这句话是脱口而出,事前,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细想。她认为赖传久为了救出她们俩,一定会交出灵茸,她觉得,就这样把灵茸交出去太不值得。她宁可成为阶下囚,也不能让灵茸落入荒木手中。

荒木一时难以决断。按照常理,灵茸一定是在赖传久手里,而不会由刘萍保存。但刘萍的话又让他举棋不定,到底应该相信谁?

“刘萍小姐,你说赖传久不知道灵茸的去向,难道你知道吗?”

刘萍肯定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此时刘萍已经想出了主意。

“好。现在你就带我去取回灵茸。”

“不。”

刘萍摇摇头。“我不能带你去。我答应你,明天就给你送来。”

荒木没有立刻回答,他还判断不出刘萍的话是不是个阴谋。但他毕竟老谋深算,冷笑一声,转向赖传久:“赖传久,她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告诉我,你还能带我去取灵茸吗?”

“我……”赖传久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刘萍,只见刘萍向他眨眨眼。他还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刘萍有什么具体想法,但他领会到,刘萍此举是在挽救他。不管怎样,这是一个男人无法拒绝的情谊,他只能配合。只是,刘萍又要因此而承担多大的风险?

“荒木先生,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刘萍小姐主动请战,做为男人又不好和一位小姐一争高下。究竟相信谁,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赖传久的手指轻轻地一弹,就把这个难题送回了荒木的怀抱。

荒木来回踱了几步,他在权衡,也许只有几十秒的时间,但刘萍却觉得像是几年。她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性命悠关的宣判。

“好吧,刘萍小姐。只要你能送回灵茸,我倒是不在乎晚个一天半天的。”

荒木终于说话了,刘萍紧悬的心一下子落下来,她甚至听到了那訇然而起的声音。荒木心想,有了赖传久和金娜做为人质,就不愁灵茸回不来,何必冒着风险跟赖传久跑一趟呢?刘萍愿意出面,可以给她一个机会,也能借此考查她。

“荒木先生,咱们有言在先,只要把灵茸交给你,你就立刻放了赖传久和金娜!”

刘萍说。

“一言为定!”

荒木点点头。

刘萍向赖传久和金娜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转身离去。

尽管梅亦香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见到冬狗子的时候,仍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岁月的打磨给他的生理变化留下深刻的印记,只是这块磨石太无情了,太粗糙了,就是鹿趟子从事最繁重劳动的疫丁,也不会像他这样,让人无法判断实际年龄,令梅亦香有些不忍相看。她悄悄地打量着他,额头、眉毛、鼻子、下巴……跨越了这么多年的心痛、怀念和渴望,它们是那么清晰地印在心里,没有一点儿改变。出乎梅亦香意外的,是他的心理变化,它的陌生程度甚至让梅亦香觉得,眼前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老头。她的到来,和别人的到来没有不同,没有给冬狗子的心情带来一点变化。梅亦香百感交集,而冬狗子却波澜不惊。看那样子,就是梅亦香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也不会皱一皱眉的。好在他认出了梅亦香,这才使她刚刚打开一点缝儿的心扉不致于重新关上。

“你,没有死……”梅亦香轻轻地说,口气中惊讶而又疑问的程度却丝毫不减。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她把王八骨头的大烟袋拿到身前。

“没有。老天爷让我到这个世界来,该做的事情没做完以前,是不会让我走的。”

冬狗子分明看见了王八骨头的大烟袋,但那也不经意地一瞥。

“你……为什么不回鹿趟子?”

“我在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老天爷让你做的事情吗?”

“也许吧,不知道……”

这哪里是当年英姿勃发的鹿达官关近山啊?麻木、冷酷,还有些迟钝。

“我们的女儿叫关鹿,她长大了。”

梅亦香说,观察冬狗子的反应。

他动作迟缓地点着大烟袋,点点头,看不出一点儿喜悦。

他为什么要喜悦呢?不回鹿趟子就说明了一切。这样一个人,无论死了还是活着,没有差别。他是被谁杀死的,又是怎样死里逃生的,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还需要关心和知道吗?关心又怎样,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自己二十几年的思念和忧虑,深厚而宽广,足以盛下长白山。然而,在这样一个感情早已被风干的人面前,也变成一缕轻风,飘然而去。就像二十几年的日子,不是一天一天过来的,而是眨眼之时就来到面前。幸好关鹿没来,不然,当着这样一个人说出她的身世,她还能张嘴叫爹吗?……哦,想这些干啥,就当关近山真的死了,回去继续在凄风苦雨、月夜清风中思念过去的关近山好了,自己是来求一个冬狗子救救鹿趟子的。

“你大概知道,关家鹿趟起了鹿疫,鹿快要死光了!”

梅亦香说。

冬狗子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竟然没有一句话。

“你有啥办法吗?”

冬狗子又摇摇头。

“我可是特意为这件事来请你的呀!”

冬狗子早已陷入烟雾的温柔包裹之中,这比严辞拒绝更让人心寒。

悲愤交加的感情像是从身体里漫出的大水,顷刻之间把梅亦香淹没了,将上山之前的自信也击得粉碎。“他是你七大姑八大姨,还是你有金山银山?”

姜二翠恶毒的语言言犹在耳,在冬狗子面前得到了真真切切地验证。如果说她刚才对冬狗子的冷酷无情尚可容忍的话,这一次,他对鹿趟子前途命运的漠视,把她心中余下的一点点火花彻底熄灭了。那可是他亲手创建的鹿趟子啊!如同他的儿女。冬狗子,难道只有泯灭了人间所有真情的人,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吗?她不知道回去后有啥脸面向人们交代。她可是怀着满腔希望和热情来的呀!可她就是这么倒霉,好心从来得不到好报。在别人面前是这样,在曾经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面前也是这样。

梅亦香收拾起大烟袋,起身就走。

“等一等。”

冬狗子冷冷地说。“回去告诉关有良,让他来接关维下山。”

这可能是冬狗子最为积极的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反应,与梅亦香也没有多大关系。

梅亦香仿佛脚下没根,蹒跚着走出门去。一出门,和急忙进来的琉璃琐撞个满怀。

“大姨,是你?”

琉璃琐惊讶万分。

梅亦香眼光迷离地看看她:“是你……你还好吗?”

琉璃琐还想问话,梅亦香已经夺路而走。

琉璃琐疑惑地自语:“她来这儿干什么?”

进了屋,她看见冬狗子泥塑木雕般地坐在炕上。

“我刚才看见梅亦香大姨,她来干什么?”

琉璃琐问。

“她?来找前任鹿达官关近山。”

“咦?她不是早就知道,关近山死了吗?”

“说的是呀!人就是这样,总是希望出现奇迹。”

冬狗子说着,下炕出去了。

“大爷,你知道赖传久干什么去了?”

琉璃琐找了一大圈,也没见赖传久的影子,这可是从来也没有的情况。

“他?下山去了。”

“下山?你咋知道?”

“他在门口留下了草木灰。”

“他没说去干啥?”

冬狗子摇摇头,出去了。这个该死的赖传久,下山为啥不告诉自己?琉璃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屋外传来脚步声,琉璃琐急忙迎出去。一只脚刚跨出门,差点与来人撞上。琉璃琐叫了一声,才看清眼前是疲惫不堪的刘萍。

“刘……小姐,你这是……”

刘萍顾不上答话,扑向水缸,拿起水瓢咕通通一阵牛饮,全身瘫软地靠在墙上:“琉璃琐……赖传久他,他……让荒木关起来了……”

琉璃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找了一天的赖传久,怎么会落到荒木手里呢?琉璃琐抓住刘萍的肩膀不停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荒木要他交出灵茸……不然就不放他……”刘萍无暇顾及其他,只捡紧要的说。

哦,又是为了灵茸!琉璃琐突然感到一阵轻松。灵茸就在她的手里啊!为救出赖传久,用它做交换又有何妨?……这轻松只持续了一会儿功夫,转瞬间她又觉得心乱如麻。就这么把灵茸交出去,自己和赖传久不是白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担惊受怕,屡遭险境,死里逃生……这些普通人活了一辈子也遇不上的事,只十几天他们全赶上了,不就是为了灵茸吗?到头来,灵茸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置,却要被迫交出去!

“刘萍姐,赖传久下山干啥去了?”

刘萍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赖传久让你来的?”

“不。他打算自己来,我阻止了他。”

“为什么?”

“这……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也许……也许是不愿意让荒木顺顺当当地得到灵茸吧。”

“可是,赖传久呢?他怎么办?”

“我不辞辛苦地跑来找你,就是让你拿个主意。灵茸在你手里,你有权做主。”

“让我做主?”

琉璃琐不满地看看刘萍,“说得多好听啊!为什么不让赖传久自己来,我们也好商量商量?”

琉璃琐生气了。她不明白,赖传久为什么就听这个女人的话,不替她考虑考虑。

“你想的太简单了。荒木要和赖传久一起来,你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再说,他要是来了,用灵茸交换的就不是他,而是……”刘萍停下话头,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琉璃琐为好。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赖传久要是亲自来,就是用灵茸交换你了,对不对?你不想让我看到这样的情形,才阻止他的。你来了,和他来了有什么两样?无非是因为灵茸在我这里,不然,你们还能想到我吗?”

琉璃琐的话像暴风雨一样突袭刘萍,让她一时喘不过气来。好厉害的丫头,赖传久想赎金娜的事你还不知道呢,要是你知道他和一个妓女不清不楚,还不得杀了他!

“情况就是这样,该咋办你自己拿主意吧。”

刘萍平静地说。她觉得能把这个消息带给琉璃琐,就算达到目的了。

“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操心了!”

琉璃琐狠狠地瞪了刘萍一眼,出去了。

她在小溪边的树荫下找到了正在吸烟的冬狗子,把刘萍带来的情况学了一遍。冬狗子默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大爷,你说这灵茸该不该交出去?”

冬狗子磕磕烟袋,平静地说:“灵茸是你的,爱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你一定要问我,我告诉你一句话,能把它用在正地方就行!”

琉璃琐本来听冬狗子的话就费劲,这种没有具体指向、云山雾罩的话更让她摸不着头脑。“大爷,啥叫‘正地方’啊?”

“唉,你呀,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是教一句学一句吧?”

冬狗子说完,起身背着双手走了。大烟袋横在腰间,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刺人眼睛。琉璃琐气愤地拍了一下大腿:“这老爷子,啥话也不说明白,真是的!”

她向着冬狗子远去的方向喊道:“我把它交给日本人也是正地方吗?”

冬狗子没理睬她,越走越远。

刘萍见琉璃琐去了半天也不回来,心里很急。她用缓兵之计拖住荒木,是想找琉璃琐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谁知琉璃琐对她抱着很深的成见,处处提防她,把她看成是争夺赖传久的最大对手。她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因此而救不出赖传久,不是枉费心机吗……她又累又困,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过晌。屋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刘萍急忙爬起来,走到屋外,见冬狗子正在晾晒药材。

“大爷,看见琉璃琐了吗?”

“她呀,下山去了。”

刘萍心中一惊;“她带着什么东西吗?”

“嗯,她背着一个包袱……”

“哎呀,那肯定是灵茸了!”

刘萍失声大叫。

“看你,叫啥!灵茸就是药材,能救人一命,不也算是用到了正地方吗?”

冬狗子不紧不慢地说。

刘萍打量一下冬狗子:“可……琉璃琐是要把它交给日本人呀!”

“唉,她怕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见冬狗子也是这种态度,刘萍不再说话。突然,她看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树丛中时隐时现,那人好像还背着一个包袱。刘萍心中凛然一惊,肯定是琉璃琐!急忙追了出去。

“琉璃琐,你等一等,等一等呀……”刘萍边追边喊。琉璃琐不理她,自顾自向前走着。“琉璃琐,你不知道路,走丢了怎么办……”刘萍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追上琉璃琐。山高路远,琉璃琐不辨东西南北,还真有迷路的可能,她就是想甩开刘萍也办不到。她把包袱背在身上的时候似乎想明白了,用灵茸救出赖传久就是“正地方”,管它落到什么人手里!可当她迈向走出山林的第一步后,却又迟疑起来。她坐到一棵大树下,久久地思考着。刘萍不辞辛苦跑到山上来,说是来送信的,实际上是在和她暗中较劲儿,看看谁真正的关心赖传久。哼,你少给我出难题!他救过你又能怎么样?你有过与他同生死、共命运的经历吗?那才叫心心相印、生死相依,有过那种经历的两个人,都是男的成了亲兄弟,都是女的成了亲姐妹,一男一女成了啥还用说吗?说一千道一万,没有灵茸谁也救不出他来。别看灵茸是我的,关键时刻就是要用到“正地方”,给你看看,也给所有知道灵茸的人看看!大爷,这是你让我送回灵茸的真正目的吧?不管是不是,我宁愿相信是。

被刘萍发现的一刹那,琉璃琐很后悔。本想甩掉她独自下山,可是犹豫之间耽搁了。她要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可不是好事!说不定会把灵茸偷走,跑到赖传久面前献媚!现在让她盯上了,怎么办?……盯吧,盯吧,我琉璃琐也不是好惹的。再说,一个人下山,真的迷了路,或者是摔伤了,她趁机拿走灵茸,那可是让她捡了大便宜。我就和你一路同行,看看谁斗得过谁!

两人各揣心腹事,向山下走去。

从六品叶沟到海平县,要翻过三座高山,还要走几十里大路。刚刚翻过一座山,天就黑了,两人找了一户人家借宿。这一夜刘萍困乏交加,睡得很踏实。琉璃琐不敢有稍稍的放松,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幸好猎户用马送她俩翻山越岭,一直送到大路上,又拦住一辆进城的大车,让她们坐上去,这才减轻很多赶路的辛苦。

进了城,看到熟悉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琉璃琐紧悬的心才放了下来。刘萍带着琉璃琐直奔特产株式会社。

荒木见到她们,并不觉得惊奇,琉璃琐拿出灵茸的时候,也没显出兴奋之色。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须按时间、按步骤进行罢了。荒木确认是灵茸无疑,摆摆手。

一间屋门慢慢打开,赖传久走出来。看见琉璃琐和刘萍在一起,不用看桌上的灵茸,他就全明白了。面对两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她们所做的一切无论怎样不合他的意愿,都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他的目光移到灵茸上,忽然对它益发恋恋不舍起来。此刻,它显得无比沉重,仿佛是铁铸石雕。它不仅是他和一个女人生死相依的见证,又成为和另一个女人情爱的砝码。两个女人能够为了一个男人亲密无间地走到一起,灵茸功不可没。他想,若是灵茸还能回到自己的手里,第一件事就是像关有良那样把它供奉起来,当然,不是做为神灵,而是当成永久的记念。

琉璃琐扑了上来,在他的脸上、身上摸了个遍。看看他毫发无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赖传久,他们没折磨你吧?”

“没有……”

“唉。这就好……你呀,可把我吓坏了!我们走吧!”

琉璃琐拉起赖传久的手。

“等一等!”

荒木突然说。三人吃了一惊,一齐看向荒木。荒木走到那间屋子门前,说道:“金娜小姐,你还想要我白吃白喝地养着你吗?”

金娜低着头,慢慢地走出来。蓬乱的头发挡着她的脸,但迟缓的脚步处处透露着心情的压抑和沉重。

“金娜?”

琉璃琐疑惑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赖传久,你就和她关在一起?”

赖传久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琐的眼光变得锐利起来,在赖传久和金娜之间扫来扫去。

“这……唉,让我怎么说呢……”赖传久吞吞吐吐地,不敢正视琉璃琐的眼睛。在他以往的感觉里,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如此强大的穿透力。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璃琐嚷了起来。

看起来,不把事情说清楚,休想走出这间屋子。可是,赖传久怎么能够说清楚呢?

金娜看看琉璃琐,道:“琉璃琐,是这么回事……赖先生是为了救我才被荒木抓住的……”

“救你?他为什么要救你?”

“这……”金娜无言以对,求助的目光投向刘萍。

刘萍见状,拉拉琉璃琐的手:“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赖传久想救金娜,没想到却被荒木抓了起来。金娜为了救出赖传久,又挺身而出来找荒木,结果两人都被荒木……”

琉璃琐越听越气,用力甩开刘萍的手,打断她的话:“我都听明白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金娜小姐是个妓女吧?”

琉璃琐几步走到金娜面前,掀开她的头发,边看边点头:“怪不得,长着这样一副好脸蛋……赖传久,你是不是因为嫖妓,和哪位大爷争风吃醋,才弄到这一步呀?……还有你,不知廉耻的刘萍小姐!”

琉璃琐突然转向刘萍,说话的声音也猛然高了起来:“你竟然跑到山上骗取我的灵茸,还说是为了救赖传久!闹了半天,要我的灵茸是为了一个妓女赎身!我,我咋这么傻呀,天下还有比我还傻的傻瓜吗?不,不……”

赖传久说:“琉璃琐,你听我说,金娜是为了帮助我们夺回灵茸才被荒木追查的,她可是夺回灵茸的功臣呀!后来,我也被荒木扣住了,无法脱身,才答应了荒木的要求,用灵茸换人。你要是怪,就怪我吧!”

琉璃琐突然扑向灵茸,一把抓在手里:“我的灵茸不能做这样的事,我要把它拿走……”

两个大汉从琉璃琐手中抢下灵茸,拿走了。

琉璃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荒木皱了皱眉头:“各位小姐,赖先生,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请诸位不要影响我办公!”

他的语调压抑不住灵茸到手的得意。他预料到只要不是一个中国人想得到灵茸,他就有可乘之机。他需要的是耐心。他庆幸自己昨天没有贸然跟赖传久离开,而是选择了刘萍。充分利用中国人的弱点和女人的弱点,这是他成功的秘诀。他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把灵茸带回国内。这一次,他要亲自携带,确保万无一失。

刘萍和赖传久扶起琉璃琐,和金娜一起离开特产株式会社。出了大门,竟然都不知道往哪里去。

“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

刘萍说。她知道赖传久和金娜都不会拒绝,关键是琉璃琐,便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琉璃琐不置可否,刚才的一通发泄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赖传久温和地对她说:“走吧,有些话,到了那里慢慢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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