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分数出来那天，阮糖和妈妈一直守在电脑前，直到分数刷出来那一刻，两人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阮糖发现范灵芝看到分数后眼眶都红了，她握住妈妈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你哭什么啊！”

“我这是太高兴了。”

范灵芝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要是你爸还在，该多为你自豪！”

提到爸爸，阮糖也忍不住鼻尖一酸：“等我拿到大学通知书，就去告诉爸爸。这段时间忙，好久没去看他了。”

范灵芝闻言，心中的喜悦淡了几分，目露担忧，都六年了，女儿对于父亲已经去世这个事实好像还是无法接受。

明明人已经不在了，她却固执地像一个病人。

可是范灵芝也不知道怎么开导女儿，她好像也无法走出那场伤痛，无法再去接受新的人。

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犹如缺失了一块的拼图，看起来无伤大雅，却再也不具备任何意义。

最初那一两年她完全沉浸在悲伤里，眼里的灰暗甚至让女儿有次在深夜里从梦中挣扎着惊醒。

醒来后的阮糖像脱水了一般全身汗湿，她紧紧抱着范灵芝，嘴里痛苦地呓语：“妈妈，你别离开我。”

那一刻，范灵芝才明白，女儿那个时候应该比她更痛苦吧，不仅失去了父亲，还活在担心母亲会轻生的忧惧里。

后来她打起精神，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得假装对这个世界还有依恋。

情况好像慢慢好了起来，母女俩的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

但女儿眼里偶尔闪过的一丝破碎依旧会在不经意间刺痛范灵芝的心。

“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范灵芝岔开话题。

“我想去玉华。”

听到女儿的回答，范灵芝露出笑容：“我女儿真有出息，妈妈也能拖你的福去玉华看看了。”

女儿不留在渝州，换个新的城市开启一段新生活，对于范灵芝来说是很好的消息。

“妈妈，你舍得我啊？”

范灵芝伸手捋过她额前的发，“小软，妈妈在家里会好好生活，你呢，不要担心我，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阮糖知道妈妈听出来了，其实根本就是自己舍不得她，但她别无选择，她得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妈妈过得不那么辛苦。

“妈，你别那么辛苦，周末不要去找事情做了，我读大学可以做兼职的，再说了，平时我也用不了什么钱。”

阮糖还是有些担心母亲一人在家太操劳。

“小姑娘家做什么兼职啊，你好好专注学业，剩下的交给妈妈。”

范灵芝一听她要去做兼职，有些不乐意。

“我到时候去给别人补课，你放心，不累。”

阮糖安慰她。

范灵芝知道她向来有主见，也松了口，“那你要注意安全，累的话就不做，妈养得起你。”

“知道了，妈。我都成年了，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阮糖有些无奈地笑了。

“你再大，在妈心里你也是小孩子。”

范灵芝轻轻点了下她额头，母女俩笑作一团。

“对了，清欢考得怎么样？”

范灵芝好久都没这孩子的消息了。

阮糖脸上的笑意散去，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她，应该考得很好吧，我没问她。”

范灵芝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俩孩子还在闹别扭，忍不住叹了口气：“小软啊，当年那件事的确是我们家对不起清欢。”

“妈，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她计较的。”

阮糖知道母亲担心什么。

“清欢那孩子从小看着温和，其实和你一样倔。”

范灵芝握住女儿的手，“妈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但是你还有我，清欢爸妈都不在了，那孩子也是命苦。”

“我都知道。”

阮糖回握住母亲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所以我从来没奢求她原谅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但现在在她心里，对我应该只有恨。”

范灵芝将女儿拥入怀里，“小软，那件事就是个意外，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它发生，不要觉得那是你的错好吗？”

阮糖在母亲怀里沉默不语，怎么可能不是她的错？

就算是意外，也是因为她一个人的任性把大家的生活都拉入了泥潭。

如果她不撒娇让出差的爸爸赶回家给她过生日，爸爸也许就不会出事，李叔叔也不会出事。

高考结束后，李清欢就和爷爷奶奶从渝州市里搬回了老家。

回来不久后李清欢爷爷就因为结石手术住进了医院。

两老人家感情好，平时也是寸步不离的，但李清欢担心奶奶在医院休息不好，就在爷爷做完手术第二天把奶奶送回了家。

顺便在家给爷爷做点营养餐，她刚忙完就收到范灵芝给她发的消息——清欢，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你高考肯定考得不错吧，你打小就聪明，阿姨就提前祝贺你，小软也很惦记你。

她只看了一眼就按了删除。

这样的短信，范灵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一条。

“清欢啊，你范阿姨好像又给我账号打钱了。”

房间外传来李清欢奶奶的声音。

“奶奶，给你你就收着。”

李清欢边说边往外走，奶奶戴着老花眼镜正在看手机。

“你范阿姨带着小软也不容易，当初把店都给卖了，这些年还一直给我们打钱。”

李清欢奶奶说着叹了口气。

“难道我们就容易了吗？”

李清欢冷冷地反问，语气中字字带刺，“你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我没爸爸了。”

“可那也是......”

李清欢奶奶话还未说完，就被孙女打断。

“意外？”

李清欢冷笑了一声，“就算是意外，我也不会原谅他们家。”

她随即拿上桌上的饭盒就要出门，可一回头看见奶奶花白的头发，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奶奶，我去看爷爷了，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休息，医院我去陪护。”

李清欢奶奶看着孙女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失去了儿子她也心痛，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清欢还这么小，不应该活在痛苦里。

李清欢到了医院，在走廊上碰巧遇到看完感冒的秦川。

李清欢肯定不会和他打招呼，要是放以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秦川估计也不会招惹她。

但是自从上次在班上，李清欢公开‘背刺’夏溯后，秦川就对李清欢上心了。

这会儿他故意叫住她，语气不善，“喂，你是什么牌子的塑料袋？”

李清欢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却被秦川伸手勾住了她饭盒的把手。

她抬头冷眼看着他。

秦川却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能装？”

李清欢当然听出来她是在讽刺自己，但她不想和这人多浪费口舌，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放开。”

“平时一副清高，谁都不爱搭理的样子，结果却陷害自己的同学？”

秦川手上的力度不减反增。

“我再说一遍，放开！”

李清欢语气也冷了几分。

秦川却突然笑了，“该不会暗恋夏溯的是你吧，然后被夏溯拒绝了，就想报复他？”

李清欢一副看神经病的模样。

秦川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怎么样，被人造谣的滋味好受吗？”

李清欢冷冷盯着他，两人之间似乎有隐约的火药味。

秦川以为李清欢感觉理亏了才哑口无言，谁想下一秒她却突然勾起嘴角，“随你怎么说，你可以现在就在班级群里发，你看我会不会在意。”

秦川微微一愣，她眼里的无所谓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有些琢磨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她在班上说了夏溯和阮糖的事后，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虽然和她不亲近，但念在是同学，对她也没有太多看法，反而真心实意地把她看作一班的一份子。

可是那件事后，大家都觉得李清欢这人不是慢热，她压根就像白眼狼一样谁都捂不热。

所以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开始疏远她。

可她就像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受周遭的影响。

“清欢。”

李清欢爷爷突然出现在走廊。

老爷子刚做完手术，走路还有些不稳，李清欢瞧见他的身影后立马跑上前去扶他。

“爷爷，都跟你说了下床要叫护士，摔了怎么办？我早上刚把奶奶送回家休息，你就不能听话点。”

李清欢显然是真有点着急了，语速也比平时要快许多。

这也是秦川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带了温度。

“你奶奶刚给我打电话问你到医院没，我等了一会儿有些担心才出来看看的。”

李清欢爷爷说完看向秦川，“这位是？”

李清欢明显不想介绍他。

秦川倒也不在意，上前几步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李清欢，然后看向李清欢爷爷，态度和刚刚完全不同，热情又有礼貌。

“爷爷，我是她同学，刚在走廊遇上了，就聊了两句。”

李清欢爷爷一听，眉头也慢慢松开，“哦，原来是清欢同学啊。”

“好了，爷爷我们快回去吧，你还没吃饭。”

李清欢说完就扶着爷爷往病房走，也不管秦川还站在原处。

“你还没和你同学打招呼呢，你要学会多交点朋友。”

李清欢爷爷被迫扶着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对秦川说再见，“小同学再见哈，以后常找清欢玩。”

秦川摆了摆手，心想李清欢爷爷性格这么和蔼，李清欢到底是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