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传出来的,死因是心脏骤停。但是由于这件事情的敏感性,所以只是小范围传了一下,对外宣称旧疾复发,不治身亡。没有人看见纪究是如何睁眼直到凌晨,最后把自己活活气死的。人们只知道待到纪年许正式被量刑后,纪家的大案便终于可以落下帷幕了,A市也终于迎来了片刻清净。—封晚在病床上足足又睡了三天,才在当天夜晚堪堪醒来。睁眼时病房的灯光并非冷白刺眼,而是柔和的橘色灯光,整个病房里散落着温馨点点。封晚动了动手指,血氧监测器的重量提醒着封晚她此刻的处境。还没来得及动动身体,一道道没好全的鞭痕就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封晚瞬间一动不动,咬着牙等身上那股疼痛感过去。是真的很痛……纪年许那个畜生,她就应该多捅几刀!封晚在心里怒骂。下一刻盯着天花板发呆,心想着现在到底是几点,怎么病房这么安静,也没有人在意她醒来了没。越想越气,封晚干脆小心翼翼地四周环顾。嘿,真没人,一个人都没有!封晚瞬间气笑。她好歹是个伤患!她一群哥哥姐姐们没有一个在意她的生死了是吗?!封晚冷静了一下,抬手就要摁下按钮叫医生。手臂凌空时,纤细的小臂忽然被一只大手攥住,轻轻按了回去。“醒了?”
来人的那道声音倦怠无比,带着浓重的熬夜后的沙哑意味,低沉中带着几分独特的性感。封晚抬眼看过去,眼眸轻颤,轻声唤道:“十五。”
“你从哪儿来的,怎么凭空出现了,刚刚病房不是没人吗?”
纪丛风站在封晚床边,一只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另一只手重重地揉着眉心,“看来是好多了,刚醒来话就这么多。”
“哪里好多了!没有,动一动就像被人千刀万剐!”
封晚不满地反驳道。纪丛风笑着不说话,顺手拉开了椅子在旁边坐下。“所以你刚刚在哪儿?”
封晚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下一双眼睛盯着纪丛风。“卫生间。”
纪丛风无奈道。封晚这才注意到卫生间的灯光还亮着,许是纪丛风出来的急,没记得关灯。“噢。”
“我哥哥呢,盛意姐呢?来看过我吗?”
“来过了。”
纪丛风答道。“来过了是什么意思?!”
封晚不满。什么叫来过了!看管妹妹这件事光是来过了就可以了吗?!“封然守了白天,盛意也是白天。我嫌他们碍事,赶回去了。”
纪丛风耐心回答着封晚的问题。“那……小景呢?是不是又把他吓到了?”
封晚试探着问道。“……是。”
纪丛风睨了封晚一眼,不情不愿地答道,“哭哭啼啼的,还不如你,也被我赶走了。”
封晚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笑得弯了弯,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闭嘴不说话,直盯盯地看着纪丛风,桃花眼间有眸光流转。“看我干什么。”
纪丛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的小丫头。“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你了。”
封晚轻声说,“十五,是不是你救了我?”
“你说呢。”
纪丛风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凡这小丫头有点良心,都不应该怀疑这件事。“我……”封晚犹豫了一下,没再说下去。纪丛风深眸凝着封晚,极为有耐心地等着她说点什么出来。但是显然封大小姐准备当缩头乌龟,不想对着纪丛风多说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纪丛风问。“没话说。”
封晚语速很快地应了声。“没话说,行。”
纪丛风蓦地笑了声,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样,一张脸冷了下来,声音也沉冷无比,“没话说就听我说。”
封晚看着纪丛风,他的一双深眸里压制着浓重的怒意,面上越是像淬了冰,就说明他越是生气。封晚忽然愣住,看着纪丛风的风雨欲来。“为什么会气血不足?”
“这两年封家厨房的菜没有好好吃是吗?封然忙着接手封氏没空管你的饮食起居,你就也放任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点点变差是吗?”
“我不在,天就塌了吗?”
“封晚,你是不是恨我不告而别,所以拿自己的身体,来跟我开玩笑,来跟我作对?!”
纪丛风的眼睛红了一圈,语气从一开始的尽力克制、语速平缓,最后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因为含了泪意所以双眸猩红无比。深眸里氤氲着恨意,一瞬间爱恨交织,身上萦绕着的杀气骤然散去,让纪丛风整个人看起来都矛盾而无力。病房里陷入了沉寂,封晚的眼圈也倏然变红,泪水蕴满了眼眶,轻轻一眨就落了一行。十五离开后的那两年,封晚过得浑浑噩噩,经常窝在房间里不出门。饭不好好吃,课也不好好上。她以为她只要继续放纵自己,继续伤害自己,十五就能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监督她的饮食起居,管束她暴戾的性格。可是没有。封晚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几乎度日如年,也没能等到那个人回来。第一年的封晚放任自己堕落,封家无论是盛意还是封然,甚至是封远启都对她束手无策。第二年时,她才慢慢好了起来,捞起了自己一落千丈的成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上课,但那时身体已经被她摧残得不成样子,直到现在。封晚看向眼前的男人,纤细的手指伸出去想要摸一摸他发红的眼周,剧烈的疼痛提醒着她回到现实。封晚笑中带泪,轻声说道:“十五,别生气好吗?”
“是我的错。”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啊。”
“我宁愿我不了解你。”
纪丛风伸手停留在封晚脸上,大手轻柔地拭去了小丫头脸上的泪水,“我宁愿跟你从来没有认识过。”
还不如死在五年前那条巷子里,这样他的到来就不会对封晚造成任何伤害。还不如从未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