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她自己,第二次是这丫头,虽对于从过去而来的顾青岚而言,她们二人相处时日不算多,可生死关头,对方仍是为她豁出了命来。想到明明来往这二十年间,家中都是极护着她的,她没见过生死,心中也没有爱恨,只道每日是随着她那相府千金的身份般过活,享受着父兄和母亲祖母的宠爱,下人的侍奉,纵使她每每骄纵些许,也总有人会依着她。所以若她不想让鸢儿死,她只需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好了。总得有人来满足她的。不然她就会生气,就会哭。他们最是见不得她哭了……顾青岚噙着泪水,如果这是梦,也是该醒了吧,如果这不是梦……那究竟是要她怎样!她通红着双目,瞪向了高台之上的那人,七年后的齐穆舒,她不认识,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和一个君王相处,可那种面对自己的无力,而后产生的愤怒占据了她的脑袋。“她是你的妻子!她对你的痴心一片你不知道?!”
顾青岚大声吼道,发簪被拆下时已如瀑般披散而下的发丝如今随冬日凌冽的冷风四散飞舞,像个疯子那般。齐穆舒却垂下眼,嘴角挂起了个嘲弄似的笑容,这笑容使得顾青岚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霎时间站起身来,两旁原本是围着她们的侍卫见她如此模样,立刻抽刀欲拦她,却被齐穆舒抬手制止。顾青岚本就上不了城楼,她手里的武器只有那根簪子,即使站起身也做不了任何事。这一幕竟鬼使神差的令她想起多年前那个大雪天,她看到的那个跪倒在丞相府门口的张生,父亲对他闭门不见,他眼见救好友无望,不断抽打着自己的脸,他看上去很愤怒,却流着眼泪。当年的她不明白,这天下哪有这般的人,莫不是哪里来的疯子。现在她懂了。抛开了相府千金的身份,她什么都不是。眼见齐穆舒还持着弓,她却已卸下了恐惧,张开双臂大叫道:“来啊,给你下毒的是我,一直以来恨你的也是我,你要杀的人是我!杀我啊!”
齐穆舒却沉默着看着她迟迟不动手,反倒将弓放下了,顾青岚实在看不懂他又在谋划什么,她只觉得这股愤怒令她的手镯又开始灼烫起来,正当这时,她突然看见齐穆舒突然身子向前倾,瞪大了双眼,张开口似是无声的说了句什么。耳边一阵嗡鸣声突然贯穿了脑海,她只觉得脖子侧边像被蚊虫盯了般的刺痛,尔后伸手去摸,可胳膊却好一阵才抬起来,上下摸索,只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深深扎进了她的脖子。那些侍卫人群之中似有寒光闪过,但很快便不见了。顾青岚觉着双膝没了力气,徒然是倒了下来,趴在地上,想支撑着重新站起却没了力气,她……要死了?就这么死了?她迷迷蒙蒙的只觉得疲累不已,是齐穆舒下的手?可她努力的不断眨眼,向高处看去,那里却不知是否是她已然看不清,全然是看不见了齐穆舒的身影。她越来越冷,镯子却在发烫,这镯子从未烫的这么久,直到最后,她又听见了有谁在呼唤她的声音。终于。这番,顾青岚才长舒了口气。终于能逃离这噩梦了。伴随着最后的想法落定,熟悉的黑暗又将她卷入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