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锦绣富贵之地，反倒是比从前还要轻贱几分。“长离你从前家世不错吧？”

甘蒲在陆长离旁边打扫，见着她动作不甚熟稔，不由得笑着问道：“看你不像是做活长大的。”

陆长离轻轻的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商户轻贱门第罢了，后来还破落了，阖家上下只剩下了我一个，眼看着连生计都没了，好歹算是遇上了宫里广选绣女宫人，这才能入宫来，也算是能有一寸立锥之地了。”

大陵朝在太祖开国之时，便定下了士农工商，商人最为低贱的规矩，以后数百年，但凡是商人家的女儿，便是比之农家女子还不如。虽说是家财万贯，可是真正说起来，但凡是清白门第的儿郎，就算是娶农家之女也断然不会娶商人家的女儿。一直到了先皇上皇太昭皇帝才下了倡商令，商人才能够抬起头来做人，但就算是这样，这世人的观念总是不会变的，但凡是有人提起上人家，总是会想到一身铜臭。“原来你是商人家出身啊。”

甘蒲笑了一声，然后才缓缓的说道：“长离你也是个苦命人，我母亲早逝，亲生的兄长又娶了个刻薄的嫂嫂，不过是为了那三十两银子，便将我卖进宫来了，说是能既能得了银子，又能为家里省一份口粮……”但凡是做奴才伺候人的，有几个不是可怜人？不过陆长离听到甘蒲是被亲生大哥卖进宫来的，还是不由得抬了抬头。甘蒲反倒是不怎么在意，说话的语气之中都没有丝毫的怨愤，只是清淡而和缓的说道：“说起来，我对我大哥还是有几分感激在的，没有听我那嫂嫂的，将我卖去了下九流的烟花之地。能进宫来，吃饱穿暖，皇后娘娘又是个仁慈大度的，能进宫伺候了皇后娘娘，也算是我的福分了。”

陆长离缓缓的垂下了眼帘，说道：“等到了年纪出宫，你便不用受你兄嫂的掣肘了。”

皇后娘娘的确是个宽宏仁慈的，凤仪宫里宫人到了年纪，就算是最下等的宫女，也总会在出宫之前给个女官的分位，一般而言都是八品，按照品级上来说几乎与宫里最下等的淑女相同了。而这宫里的宫女大多是出身微贱，能够有一个女官品级在身，又是在皇后娘娘近旁伺候过的……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伺候皇后娘娘的。等到回了乡，莫说是家里的父母兄嫂，就算是地方的官员，也多少要给几分脸面的。“谁说不是呢。”

甘蒲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些事情，脸上也多了几分感激和笑意，说道：“也是娘娘隆恩。”

说着，甘蒲便看了陆长离一眼，不由得再次开口说道：“长离你家里既是没人了，那等到了年纪，还留在宫里么？”

“我不知道。”

陆长离淡笑道：“我想着多半是不回去了，不过这天道无常，谁又能知道呢。”

就在这个时候，景婵快步走了过来，走到陆长离身边的时候直接一脚踢散了陆长离刚刚扫起来的一堆落叶花瓣，宫里的花木总是娇贵，便是在这夏日里，也是时长落些叶子，所以也勤要比打扫的。“不要在这里碍眼，去后院洗衣服去！”

景婵直接冷哼了一声，然后看也不看陆长离就直接走了。甘蒲看得脸色发青，但是到底碍于景婵在这凤仪宫的威势，没有敢说什么，一直到了景婵走得不见了人影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长离，你不必在意，便是景婵看你不顺眼，你让着她几分便是了。皇后娘娘并非是是非不分之人，只要你不犯了什么错处，景婵也是无法将你怎么样的。”

闻言，陆长离随意的笑了笑，并不说话。若是她从前的性子，有人敢这样挤兑她，她便是直接豁出去都要论出个是非黑白来。不过自从家中巨变之后，陆长离便也看淡了这些无谓之争，只要不是当真动到了她的头上，陆长离是真的可以视而不见的。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罢了，忍了又不会少寿。陆长离将那堆落叶重新扫起来，然后便去后院洗衣服了。浣衣局的下奴手脚粗苯，一般在宫里但凡是有些脸面的妃嫔，都不愿将衣服送到浣衣局去，只是差了各自宫里的人来清洗，也免得一些珍贵衣物有所毁伤。虽说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的衣物，不过这却也是整个凤仪宫中最重的活计。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又在生育二皇子的时候留下了病根，夜里时常盗汗，有的时候一夜里要换好几身里衣，这些都是需要细细清洗的。好在皇后娘娘多年不管后宫中的事宜，也多半都不出席什么宴会祭奠，因此礼服穿的少。若是赶上了清洗礼服，那才是麻烦。那礼服上都是玉石珠宝，每一颗都要登记造册，少一颗都不行，而且绣制礼服的羽线也偏就娇贵，断断不能泡在水里，只能打着一万个小心用细刷子沾了皂角水细细的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