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窗外的雪已积了很厚,宫人们匆匆忙忙地来回搬运东西。有两个偷懒的宫人悄悄躲在回廊上聊着八卦,一个说,“看来那夜国还是没有放弃落殿下,这不,前几天就派遣使者来把人接走了。”
另一个说,“哪儿啊!是那老国主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而自相残杀,最后就剩下落殿下这一个儿子了,接落殿下回去那也是无奈之举。”
“唉?不对啊,不是还有个皇子一直在闭关么?”
“你指望那个皇子啊?要真让他当了皇帝,夜国可就真绝后了!”
“唉,要是七公主知道落殿下走了,那该有多伤心啊!”
“所以落殿下才叫我们替他保密啊,能瞒过一天是一天……哎,你怎么了,是见鬼了还是咋的,咋不说话了?”
“七……七公主!”
只见宫人指着后面惊呼一声。“啊?七公主!我们刚才说着玩儿呢,落殿下他是……他……”卯柒站在回廊上,静静地看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宫人,“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啊?”
两个宫人还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就匆匆地退去了。你又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愿跟你离去……卯柒悲凉地想着,突然仰天大笑,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色罗裙,独自在雪地里绝舞一曲。水袖漫天,路过的宫人见了都望而却步,她美若天仙,身上似有一层光晕环绕,神圣得让他们连靠近都成了亵渎。十月方过,月河国的王城却已飘雪,卯柒站在雪地里,看周边寒雪舞落繁花,笑声愈烈。他们有一个那样美好的开始,却不一定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她与他的噩梦就是开始于那场早来的大雪,冰冷异常。正当卯柒在雪地里舞得忘我时,身后一个长鞭突然朝她挥来,宫人们吓得一哄而散。卯柒转过身,看着一身鲜血淋漓的绯舞,苍白一笑,“阿娘,你来了。”
绯舞的脸很狰狞,眼里却充满了泪水与痛苦,看见卯柒身上被她刚添的伤口开始渗血,绯舞抱着痛得快要裂开的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突然,她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痛苦地扭动着骇人的躯体,鳞片上还沾染了厚重的血气。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非常孤独,于是用泥造人,同时也造了和自己同为蛇神的宠物。一为藤蛇,而另一只,就是白曦。后来女娲补天因所采五色石不够用,于是以身补天,白曦和螣蛇亦追随以身补天。但它们的后裔却幸存了下来,却渐渐变得世俗化,除了体积,与普通妖蛇相差无异。而绯舞的原形,就是这样的一只白曦。只见白曦巨尾一甩,卯柒灵巧地避开,一脸无辜地看着白曦,“阿娘!既然你早晚都是要杀死卯柒的,当初又为何要教卯柒习得此舞?”
白曦不答,巨尾打在支撑门檐的石柱上,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崩裂,公主府的府门竟垮塌了。卯柒一个飞身跳到屋顶上,迅速绕到白曦的身后,突然后颈一痛,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等卯柒醒来时,已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了,床边坐着一个满脸憔悴的白衣女子。“你是?”
见卯柒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白衣女子捂着嘴笑道:“小公主,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白啊!”
“小白?”
卯柒惊讶地看着她,终于想起之前一直陪她练舞的那只饕餮,被落晴天取名为小白。传说上古凶兽只有动了真情才能化为人形,卯柒当然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饕餮是被她和落晴天感动了,按理说,上古凶兽的时代屹今为止少说也有四十万年了,这四十万年间,卯柒就不信小白一次真情都没动过。不过,现在卯柒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小白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吧。“小白,你看见阿娘了么?”
卯柒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四处张望,急着要起身。小白轻轻地按下她,“别动,你伤还没好,先躺着。”
“不!阿娘在哪里,我要见她!”
她十分不配合地挣扎着要下床,直到小白一耳光抡在她白皙的脸上,她才慢慢镇静下来。安静了一会儿,又幽幽地抬起头,问道:“小白,阿娘是不是走了?”
“嗯。”
小白正忙着给她处理刚刚裂开的伤口,漫不经心地应着。卯柒见小白态度敷衍,她也问不出什么,便乖乖地躺好,不吵也不闹。只是目光涣散,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想吃点儿什么?”
处理好伤口,小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就鸡腿吧,要几只?两只好了……我去叫膳厨做,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小白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才不放心地出去了。她怎敢告诉卯柒,那日绯舞魔性大发,就要将卯柒给生吞了。最后,绯舞用仅剩的神智求自己杀了她,为了白发一族的不死咒,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可她不想让卯柒也这样。于是,小白亲手杀了绯舞的本体,使得一代神兽白曦轮为最低阶的妖灵。这才让卯柒还能从床上醒来,而不是在白曦的蛇腹里等着被消化掉。看着虚掩的府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小白无奈地摇摇头,小公主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听说边防又起战事,没有妖妃绯舞相助,月河国的军队简直不堪一击。战后,敌人指明了要让七公主嫁去和亲,国家与女儿相比,月河国主自然选择前者。所以,卯柒始终还是要被送走的,能逃脱一程是一程,兴许她这一走刚巧就躲过去了呢。可小白不拦她,外面自有三千卫兵把守着,纵然习得白曦毕生之舞,卯柒到底还是留下来了,为了阿娘曾经誓死保护的国都。最后,卯柒被当作求和的交易送去了敌国——夜国。离去的那天,她沉默的伏身上马,不言不语。抬起头,隐隐约约看见那天的天空, 蓝的很妖异。那是一种预兆,从此是一场谁也躲避不了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