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雨沫在一边给她梳妆的同时，又在嘴边默默念叨，“娘娘，您还在生皇上的气吗？奴婢有好几次见着皇上来我们凤鸾宫门口转悠了。”

每次皇上皆是人都到门口了，却总是徘徊一阵后失望离去。“雨沫，我知道你是他的人，之所以我还留着你是因为我把你真的当做好姐妹，你若真对我好，那就别再我面前提他了。”

公玉姬透过铜镜用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看着雨沫，她正在梳头发的手忽地一怔，随即沉默不语。雨沫是个好丫头，两人在福阳宫相依为命的日子她永远不会忘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纵容雨沫替那人监视着她。“娘娘，奴婢知错，雨沫待娘娘一直是真心的，除了皇上命雨沫要保护好娘娘之外，雨沫是当真觉得在娘娘身边很开心。”

她跪在公玉姬的面前也不狡辩，毕竟皇上的确让她待在公玉姬的身边目的是为了保护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是真的喜欢与她在一起。“我都说了别动不动就跪下，你若还想留在我的身边，就不要让我多费口舌提醒了。”

公玉姬亲自将她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长叹了一口气，“我想要的始终是自由而已，其余的都是奢望你知道么。”

雨沫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如今玉儿对皇上的误会加深，她就算费再多的口舌也无用的。“雨沫听闻淑仪宫那位今日已经疯了，想死也死不了，倒是真的有些可怜，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连雨沫心里听了也是颇为复杂，更何况是公玉姬。三更天一过，皇宫内除了有些许侍卫巡查之外，甚少能见到其他人。一青石小路之上，有一身穿斗篷的女子匆匆在此经过，她的脸被披肩长发遮住了一大半，想要看清并不容易。为了不让旁人发觉，这还是公玉姬特意选的这条路。从凤鸾宫到淑仪宫也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可是她却觉得这一路上像是经历了千里之远一般。她站在淑仪宫门外往里看到时候再无当初那般富丽堂皇之感。只觉得微风一吹，甚是觉得凄凉无比。门外的侍卫因为要看押的是个疯子，索性也不大认真，还时不时在打着瞌睡，连公玉姬怎么溜进去的，他们居然都不知道。公玉姬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了进来，只见到满院皆是落叶不说，连宫殿里皆是一片狼藉，破败不堪，似是无人居住似的。再无当年那般繁花似锦之色。“有人么？”

公玉姬轻轻唤了一声，只见大殿的一个角落之中有一人影正哆哆嗦嗦，身上盖满了乱七八糟之物。她缓缓走了过去，将她身上那些东西全都扯开一看，竟真的是她。李月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恶臭的味道，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手臂上甚至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蹲在她的面前，同她面对面坐着，“他们皆说你疯了，可我不信。”

李月芙目光呆滞，她将头靠在墙上，连看她都不看她一眼。“我来并非是为了示威，而是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一个关于你孩子的真相。”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她很明显感觉到了李月芙呆滞的目光逐渐有了些回应。良久，她终于扯着干烈的唇与沙哑的声音，激动地说道：“事到如今，你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妹妹，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你还以为说这些话能伤害得了我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公玉姬摇头，她甚至露出一个可怜的神情看着她，“错了，你一直都错了。”

“害了你孩子的是你的亲生妹妹李月珍，当初就是她亲手将你推下去的。”

“你说谎！”

李月芙一口回绝。她的妹妹怎么可能会害她呢？谁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是她的妹妹。“随你信不信，她根本就没疯，那日她故意将我引到湖心亭亲口对我说的，若不是她突然暴毙，此刻我早就证明了自个儿的清白！”

公玉姬怒言反驳道。在此事上她同样也是受害者，所有人皆在为淑妃打抱不平的时候，有没有人注意到她莫名其妙地失忆了不说，一醒来还被扣了这么大顶帽子。李月芙一直拼命摇头，嘴里不停地重复道：“怎么可能呢？不会的，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同样都是嫡女，为何你就可以进宫而她不能？”

公玉姬的话就像是最寒冷的锥子一般刺入了她的心脏，她忽而想到了选秀进宫的那一年。妹妹几欲在她面前憧憬过皇宫里的生活，那时她还太小，她只当是这小丫头听了别人的话胡乱说的，故她根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她被父亲选着送入宫中，与妹妹道别之时，她却以生病为由不去送行。原来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恨上了见李月芙连眼泪皆已哭干，她忽而不忍续道：“你也该放下了，她已经死了，人死了，所有一切都应当随风而去。”

“她是怎么死的？”

李月芙抬眸，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直盯着她看，定要她给出一个结果。“我不知道，但总有一日定会水落石出，所以你好好等着，别再闹下去了，对你没任何好处的。”

“哈哈哈哈苍天啊，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啊，我李月芙竟没料到最后会是你对我说这话，他们都已经背叛我了全都背叛我了”无论是她最疼爱的妹妹，还是一同进宫相依为命的奴婢，一个个皆把她抛弃不顾。可是她一直视为仇敌的公玉姬，竟然还苦口婆心的劝她。当真是可笑！一直等她发泄完情绪之后，公玉姬再次问道：“那两名刺客到底怎么回事？当真与你有关？”

“如果我说我从未叫人杀你你信么？”

李月芙直勾勾地看着她说道。她点点头，“我信。”

这两个字对于李月芙来说，委实太重要了。她冷哼了一声，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皆讲了出来。原来在淑妃被禁足的那几日，淮王一直莫名其妙地以各种理由来看他，并且还撺掇她对公玉姬下毒手。碰巧，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时常听闻宫中皆在传皇上是如何如何宠爱公玉姬，就连贤妃也不能与之匹敌。淮王的提议她一早就拒绝了，原因是她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她出去之时，她定要让公玉姬好看。但事情明显不是在她的计划之中，她忍了数日，终于在皇上颁发旨意昭告天下，李月珍之死乃是意外，那一刻她爆发了。皇上为了偏袒公玉姬竟到了这般地步，一时气急，她通知颖儿让她与淮王联系，找一个壮丁想办法送到公玉姬的宫中来造成一种两人通奸的假象。她万万没料到最后事情会演变成刺客了？要知道，若是皇宫内出现刺客那便是死罪！比起任何罪名皆要重得多。公玉姬听后，心里一琢磨，这是有淮王这么一掺和，似乎变得更为复杂了。但唯一可确定的那便是淮王想要借当时淑妃的手把她除掉！“按你这么一说，颖儿估计也被淮王收买了。”

她就这么说了一句，只见李月芙满脸不屑，“哼，那丫头都不知是何时背叛了我，怪我委实太过于信任她。”

一个时辰之后。公玉姬戴着斗篷，顺利地从淑仪宫出来，脚下步伐比来的时候更要快一些。在临走之时，她让李月芙继续装疯卖傻下去。此事牵扯到淮王，她只怕淮王会斩草除根，不会轻易放过她。此时此刻，她顾不得现下还在与刘璞烨闹别扭，恨不得想把双臂插上一对翅膀，立马飞到福阳宫将刘璞烨叫醒。“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刘璞烨正欲准备休息了，可没料到苏小周突然急急忙忙进来禀报。他匆忙让婢女们将衣服穿戴整齐，甚至心中还有些忐忑，也不知待会儿该要同她如何相处。不料，公玉姬一见着他，竟双腿直直跪了下去，面无表情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请求皇上相助。”

他挑着眉，“何事？”

心中略微有些失落，原不是来找他的。“请皇上安排人手暗中保护李月芙。”

如今她又去见了李月芙，知晓了这个秘密，也不知道躲在暗处的人会不会因此对她不利。所以，保护李月芙迫在眉睫，她是唯一的人证了，颖儿如今在宫中消失，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刘璞烨将手背于身后，从声音上听不出任何情绪，“朕要一个理由？”

为了让他派人手去保护李月芙，公玉姬无可奈何，全部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刘璞烨。他听完，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我会立即派人先暗中保护她，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此事你不能再碰了。”

公玉姬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再问为什么，也没有再反抗。甚是只是楞了楞之后，终于点头先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