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奶奶送给我的吗？”

童桑疑惑地问，“就前天，您让莫远送给我的。”

前天？就是她打电话给万霖，责怪他不关心桑桑，害她被同事霸凌那天？老太太脑子转得快，忙改口：“哦哦，对对，是我送的。我老花眼，一下子没认出来。”

没想到冷冰冰的小子还知道送裙子，也算有心。老太太挺满意。只要他们相互关心，感情一定会越来越好。虽然奶奶这么说，但童桑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不是奶奶送的，那么……她的目光落在书房的陆万霖身上。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经济原著，看得很专注。手边一盏台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立体的侧颜，睫毛很长。像一幅皇室贵族的油画。优雅悦目。如果裙子是他送的，那莫远那番解释也是他教的？“我想再喝一碗粥，桑桑？”

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童桑的思绪，她没再想下去。“好的奶奶，我去盛。”

早餐过后，童桑继续打扫卫生。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喜欢干家务。拿着扫帚，敲敲陆万霖的房门，轻声问：“需要打扫吗？”

陆万霖正专注看书，头也不抬。童桑不想打扰他，正要转身离开。“我有说不需要打扫？”

淡漠的声音飘来。带着几分冷淡，几分慵懒。童桑莞尔。傲娇。她进去扫地，扫到他脚边的时候，陆万霖的目光倏然一紧。童桑本想让他抬脚，但突然想到什么，抿了抿唇，没说话，绕开了。陆万霖呼吸微微一松。但她的默不作声同时又让他感到一阵胸闷。她已经知道了吧，至少已经感觉到了。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叫他难受。他最讨厌这样假装若无其事的同情。所以当她问他要不要喝水时，他没理会，用冷漠伪装自己的烦闷和局促。不一会儿，一杯温水放在他右手边的茶几上。童桑无意间看到沙发和书柜夹缝中的扶手，这个看着有点像……她还没看清，陆万霖就命令她出去。陆万霖一把握紧折叠轮椅的扶手。刚才的一瞬间，他突然有冲.动把它拿出来，打开给她看！说这就是折叠轮椅，给残疾人坐的！他就是残疾人！然而每到那个关头，他却难堪、逃避。明知她已有所察觉，他却没有勇气直接承认，甚至害怕面对……晚些时候，老太太说家里没有植物，缺少生气，童桑陪她下楼逛了一小时花鸟市场。回来时，手里拎了两小袋花草。童桑本想直接拿去摆放，但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要先给陆万霖看。“你们楼下那个市场小了点，种类不多，但花草倒是养得蛮好的。你看看这盆发财树，绿油油的，还冒着新叶呢。”

“嗯。”

陆万霖随口回应。“还有这盆红掌，你瞧瞧这花儿就像火焰一样，红红火火，多漂亮。”

“嗯。”

“你都没看！”

老太太见他头也不抬，不高兴地说。“看了。”

陆万霖还是低着头。“那你说，哪盆最好看。”

陆万霖低头随手一指。童桑忍不住“扑哧”一笑。陆万霖才发现他指着一个水仙花球。老太太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敷衍！桑桑我们不理他，看看这些花摆在哪儿。”

“好的奶奶。”

童桑勾唇。笑眼弯弯，淡静的小脸多了分明媚，像钩子，在陆万霖心里轻轻勾了下。明眸皓齿，盈盈秋水，就是形容这样一双眼眸。心，蓦然一颤。看她耐心地陪着奶奶摆放花花草草，奶奶一会儿要把红掌放电视机旁，一会儿又要放茶几上，换来换去，她也丝毫没有不耐烦。换了十来分钟，依旧面带笑容。最后摆好了，还夸奶奶眼光好。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手拉着手，就像一对亲祖孙。陆万霖这才理解为什么奶奶这么喜欢童桑，也有些愧疚自己常年在国外，陪奶奶的时间很少。不管童桑是不是为了钱，他都得感谢她对奶奶的陪伴。亲人的快乐胜过世上一切金钱。童桑知道奶奶喜欢吃豌豆，刚才在楼下买了半斤煮汤。她坐在阳台上剥豌豆。老太太也搬了张小凳子过来帮忙。“奶奶，我来就行了，您看会儿电视吧。”

“老人家多动动手，可以预防老年痴呆。”

老太太学着童桑的样子，捏开一个豌豆荚，掏出豌豆粒。“原来豌豆是这么剥的啊！”

学到新事物，老太太开心得像个孩子。“您年轻的时候没剥过豌豆吗？”

“没有，我连厨房都没进过，我是说很少进。”

老太太差点说漏嘴。也怪万霖，桑桑又不是拜金女，有什么好考验的。但另一边老太太又觉得这种平凡的小生活挺温馨的。相比事事交由佣人打理，小夫妻亲力亲为，感情更深。想到她在职场上的遭遇，老太太叮嘱道：“桑桑，你现在可是有老公的人，如果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万霖，让他帮你教训他们！”

“嗯，我知道。”

童桑嘴上答应，但从没指望过陆万霖。一来她不喜欢诉苦，凡事习惯自己解决。二来他对她的事不感兴趣，更不会插手。再说了，他连门都不出，怎么帮？两人温馨的画面，打动了陆万霖。远远的，他的目光没离开过她们。在利益争夺激烈的豪门，亲情显得弥足珍贵。奶奶最期盼的，正是这种儿孙陪伴的天伦之乐。他高中就出国，常年在国外，对奶奶有很多亏欠。或许，他也不是不能完成奶奶四世同堂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