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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008 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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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跟着众人进入了这府邸中的一处练武场。

到了练武场,黎昀已然站在了那里。

众弟子向他行礼:“师尊。”

他淡淡道:“嗯。”

得到他的回应之后,众弟子方才抬头。

南絮也跟着抬起头来。

只见他一袭玄色衣裳,白发披散在肩,衣袍宽大,与长发一起被风吹起,令他清冷中莫名带着几分疏懒。

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南絮很快便又闻到了那股幽淡的、熟悉的冷香。

嘿嘿,止痛药。

快乐!

南絮心中暗爽了一下。

黎昀目光扫过众人,长指一点,身侧的一个机关傀儡,便抱着一摞书给众人分发。

“此乃《太玄宗千年志》,”他道,“你们读一个时辰。”

拜师前先读书?

新来的菜鸟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没人敢多问,都老老实实地拿起了那本《太玄宗千年志》翻看起来。

一翻开书页,南絮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先是吹太玄宗建宗三千年。

再是吹太玄宗出过多少名优秀毕业生。

然后是盘点太玄宗建宗以来的大事记……

这不就是大学的时候人手一本的《新生指南》?

也好,正好给她这个修仙界文盲扫盲了。

省得她下次遇到个阵法认不出来,还傻不拉几地撞上去。

南絮开始认真地看起书来。

太玄宗是这天衍大陆的五大宗门之一,并不专修某种道统,练剑的也有,炼器的也有,炼丹的也有,整个一大杂烩。

硬要说起来,这个宗门有点像综合性大学,啥都教,似乎又啥都不精。

比剑术,有千风剑宗傲然挺立。

比炼丹,有百草谷独占鳌头。

比法术,有紫霄宫风头无两。

比炼器,有破虚宗天下无双。

但是这样的放养状态下,太玄宗也出了不少惊才绝艳的人物。

或许是因为宗门内部宽松,反而蹦出了不少猛男猛女。

遍观太玄宗的历史,有炼丹五十年毫无长进的弟子转修练剑,一剑封仙的老祖。

有当了百年外门弟子,整日劈柴挑水突然顿悟的战神。

还有炼了十年丹后跑去练剑五十年,又跑去炼器百年,最后兜兜转转回到丹修一道的丹道宗师。

……

奇人太多,有趣的人太多。

这些都是原本书里没有提到过的世界。

南絮捧着一本《太玄宗千年志》看得津津有味。

修仙界,很精彩嘛。

不过她的表情在看到一小行字的时候凝固了。

书上写:

“太玄宗建宗一千三百年,某前辈偶遇麒麟幼崽,属性为冰,割蹄饮其血,修为大增,一举突破元婴期。”

南絮看着,感觉自己的爪子也隐隐作痛。

当神兽是要被人放血的。

嘶——

多么深刻的领悟。

不过看完整本书,南絮开始认真思考着转专业……啊不是,辅修专业的事情。

显然,练到一半去改练别的在太玄宗就不是个多大的事儿。

想必太玄宗众人已经对此早已经习惯了。

但毕竟师徒传承大过天,内门弟子在太玄宗拜师之后,是不能另外择师的。

南絮对此表示理解。

师父又不是徒弟挑挑拣拣的大白菜。

要是所有徒弟都转来转去,那偌大一个宗门,管理岂不是乱了套了。

所以太玄宗明文规定,你拜师之后要是想学别的,可以,但是只能成为影徒。

所谓影徒,是指并不正式拜入别的师父门下,地位约等于旁听生。

如果影徒有了成就,那师父面上有光,都是师父教得好;如果影徒败坏门风,那也不关师父的事,师父不会受到牵连。可如果师父出了事,那身为徒弟,影徒必须全力支援。

……大约就是一个荣耀师父吹,黑锅徒弟背的这么一个倒霉地位。

南絮想着转专业的小jio又缩了回来。

当影徒太考验师父的人品了。

仿佛研究生选导师,跟了一个糟糕的老板,读研的每一天都恨不得从教学楼上跳下去。

唉,她还是先在剑修一道混两年吧。

但实在太混,也不行。

以她从小到大的上学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一个班中,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和成绩最差的学生,都最容易被人记住。

唯有那种中不溜秋的学生,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忽视他们。

别说毕业之后重逢了,就算是还在上学的时候,都有很多同班同学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南絮的目标,就是成为这样一个被别人叫不出名字的中等生,当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一个不留痕迹的卧底,才是完美的卧底!

何况留下来当剑修,可以就近喝黎昀的血诶!

想起他鲜血的美味,南絮心中无限回味。

反正她现在……也调动不了灵力。

不如混几年,当个剑修,先把这满身的伤病治好。

南絮看着看着书,神游天外,开始自己规(幻)划(想)起日后要在修真界所走的道路来。

炼药丹感觉不适合她,但她可以练香丸啊。

神兽狻猊,天生就是玩香的。

虽说修士大多断情绝爱,但也有不少修士,依然招蜂引蝶,游戏人间。

她到时候可以研发各个品种的香丸,男香女香都可以调,卖给那些修士们让他们去散发魅力……啊,当然,香丸千万不能叫幽冥业火这种晦气名字。

南絮甚至开始未雨绸缪地想到,要是这些香丸卖得太好被人抄袭了,她还可以开发一些独一无二的品种。

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竹师兄身上闻到的清冽的竹香。

还有在俞悦身上闻到过那香甜的棉花糖气息,以及周胜男身上那股挺阔的松木香……

这些好闻的味道,她可以复制吗?

她可是神兽诶。

神兽应该会有些金手指吧!

……算了算了。

南絮很快放弃了幻想。

她已经过得这么惨,不求老天爷给她发金手指,别再把她往坑里扔就该跪地感恩了。

她继续低头看书。

看着看着,忽然听见耳边有人道:“一个时辰已至,各位师弟师妹合上书页,谨听师尊教诲。”

南絮顺着声音望去,开口的人居然是柳菱歌。

也不知道她上次哭着跑出去之后,她跟黎昀之间怎么样了。

和好了吗?

现在她摆出大师姐的派头,站出来当黎昀的传声筒,想必是和好了吧。

南絮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到了黎昀不疾不徐的声音:“我知晓部分弟子已上过此课。”

他的嗓音清冷中带着略微的低沉:“若是不甚耐烦,现在便可离开,勿要擅自出声。”

……这就很尴尬了。

这简直是在当众打脸柳菱歌啊。

南絮忍不住偷偷看向柳菱歌,见她面色羞赧难当,又是委屈又是隐忍,但她身旁的那些老弟子们,却都是一脸的见怪不怪,还有人的眼神中暗自飘过一抹不屑。

咦。

这种场景……发生过很多次了?

南絮琢磨了一下,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柳菱歌在面对黎昀的时候,总是散发这一股……奇怪的女主人气场。

不仅是他们这些小弟子,连黎昀,某些时候也会在她这种“女主人”的支配之中。

俗称,“我都是为了你好”。

上次是擅自替黎昀收徒。

这次是越过黎昀,替他控制这第一堂课的流程。

而黎昀,上次警告柳菱歌不要插手他的事情;这次警告她不要出声。

黎昀一直在拒绝她,但她每次还是要一头撞上去。

哎,爱情使人盲目。

柳菱歌红着眼,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小弟子们连呼吸都放轻了,合上书页,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演武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黎昀问:“诸位已经将《太玄宗千年志》读完了?”

众弟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黎昀缓缓道:“你们皆初次踏上这修仙之途,收你们为徒,虽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已为人师,便当担上这应有的教授之责。”

“《太玄宗千年志》,是本可以时常翻读的书。”他道,“但很多人都不屑于翻开。”

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一如既往的冷淡,像是在与一群和他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在说话。

“剑修一道,在于明心。”

他顿了顿,道,“这是一本明心之书。”

“仙路浩荡,仙缘渺茫,无论诸位以后陷入什么境遇,都且记住‘明心’二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字都像带着一股浩然剑意一般,笔笔遒劲,傲然风骨。

他道:“剑修一道,在于明心。心若蒙尘——”

“剑自无锋。”

他话音一落,他腰间悬挂的那柄断剑忽然微微震动了几分。

“嗡——”

顿时,演武场上响起了一声荡气回肠的剑鸣。

剑鸣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但仅仅就在这一瞬间,南絮的眼前望见了巍峨高山,望见了奔流江河,望见了旭日东升,望见了皓月千里。

她震惊得张开了嘴,一看周围的人,都和她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所有人都被这磅礴的剑意震荡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剑意倾泻而出,如高山,如江河,如旭日,如皓月。

而泄出这抹剑意的,是一个修为全失的人,和一柄断剑。

黎昀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股剑意,只是他在花园中闲庭信步摘了朵小花。

他端起手中杯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拜师茶我已喝,今日的第一堂课,也已结束。”他背过身去,“诸位可以下山了。”

众弟子还在震惊之中,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命令准备起身离开。

却有一声娇嗓喊住了他。

“师父!”

柳菱歌站在所有弟子前面,神情倔强,红衣猎猎,“我今日要去江定洲。”

看了那本《太玄宗千年志》,南絮已经初步了解了一些这片大陆的地理常识。

比如这江定洲,位于大陆西边,仙域和魔域的分野。

修仙者和魔修时常在这种中间地带起冲突,这也是抵御魔修入侵的第一线,五大宗门轮流会派人在江定洲驻守。

难怪柳菱歌今天换了红衣。

太玄宗规矩不是很森严,在宗门内要着道袍,出了宗门,却是想穿什么穿什么,不要辱没门风就行。

南絮隐隐有猜到柳菱歌是不是要离开宗门执行任务,但没想到她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等等。

柳菱歌是女主角,喜欢她的男主角是魔尊啊!

南絮忽然想起来,有段剧情,似乎就是柳菱歌和黎昀吵架,伤心出走,去了江定洲,魔尊伪装成普通修仙者,再次和她制造偶遇,一路与她同行。

害。

人家男主角和女主角调情的事情,她这个炮灰替人家担心个什么劲啊。

不过在原书中,这段剧情这么早就发生的吗?

南絮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两人。

柳菱歌显然是赌气。

为什么赌气……因为昨天两人争执,黎昀没给她面子吗?

可她为什么会认为,今天黎昀就会给她面子呢。

以身犯险,赌气加威胁,这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用的事情。

柳菱歌和黎昀,并不是爱人。

而后,南絮就听到黎昀淡淡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初一,”他吩咐道,“丙字五号令牌抹除。”

嗯?

初一???

身披马甲的南絮耳朵一动。

刚才分发书本的机关傀儡发出古怪的声音:“是,仙尊。”

哦豁。

原来你这傀儡叫初一。

南絮心中吐槽:这师尊取名真是没有新意。

傀儡径直走到柳菱歌的面前,道:“丙字五号令牌,抹除。”

柳菱歌“唰”得流下两行泪,将刚才进门时的那枚令牌摔在了地上。

傀儡捡起令牌,一瞬间让令牌化为齑粉。

南絮:“……”

她就知道。

……她这见不得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南絮已经开始替柳菱歌尴尬了。

和黎昀相处一个晚上,南絮已经有些摸到了他的脾气。

他就是直来直往。

说给她赔罪,就立马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

南絮估摸着,他可能是觉得,既然柳菱歌要走,那就把她的令牌收回来,免得在战场上被某个魔修摸去。

柳菱歌想等来他的安慰或是挽留,再不济几句祝她平安的话……

谁知却等到了这样一幅迫不及待把她赶走的架势。

然后,柳菱歌受不了这委屈,又在众弟子面前愤恨转身,扬长而去。

又一次吃瓜的新入门的弟子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讨论着这场八卦。

俞悦用手肘戳了戳南絮:“阿絮,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南絮的嗓音软绵绵的,随着风飘到尚未离开的男人耳里。

他听她道:“什么情啊,什么爱的,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他深深望她一眼。

少女面容平和,与梦中狰狞景象,大不相同。

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风中残余着少女之间的笑闹声,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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