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炀冷漠地不说话,你都要走了,还管猫想不想。
烦得很。
可回到家,裴炀还是主动收拾起衣服:“要带正装吗?”
外面传来傅书濯的声音:“带一套吧,以防万一。”
裴炀收拾了半天,衣服,手表,袖扣,领带,银行卡身份/证,少许现金备用,休闲装,袜子……
“充电器——”
裴炀找了半天,才在被子里发现充电器。早上出门急,被褥都没铺。
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才发现傅书濯一直没过来,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混蛋,出差都不收东西。
他气急地走出去,却倏而闻到一股面香。厨房的傅书濯有点手忙脚乱,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再等会儿就好了……”
他在做西红柿鸡蛋面,傅书濯不会做饭,因此也不知道西红柿要炒出汁才好吃,蛋别炒太老才香。
五分钟后,傅书濯擦了擦额头的汗,端了两碗面出来:“尝尝看?”
“……”这黑不溜秋的卖相着实惨不忍睹。裴炀无奈地说:“放了西红柿炒蛋就不用放生抽了。”
“记住了。”傅书濯保证。
裴炀低头咬了口面,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难吃,也可能因为是傅书濯做的,他有味觉滤镜。
“你还赶得及吗?不是今晚就要跟他们吃饭?”
“推了,跟他们说过了,他们吃他们的,我在家里吃。”
裴炀一愣:“这样好吗?”
傅书濯淡道:“有什么不好?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在家里吃过晚饭了?”
傅书濯经常不知道裴炀生气的点,可他每次又确确实实哄到了裴炀心尖上。
不过也不能耽误太久,傅书濯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面条,擦完嘴巴就绕到裴炀这边捧过他的脸亲了口:“等我回来。”
裴炀心里的气顿时都消了,他主动抱住傅书濯的腰,在他怀里闷了会儿。
“别太累着。”
“好。”
其实这个项目是裴炀和傅书濯一起负责的,理论上来说,傅书濯上趟出差刚回来不久,这次该裴炀去了,但傅书濯没舍得。
这次项目组成复杂,涉及到不少公司,七八天都未必回得来,基本每天早出晚归,应酬,开会,实探……
傅书濯走了,家里顿时冷清下来。今天难得下班准时,裴炀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傅书濯发来一张夕阳的图片,应该是高速上,对远处拍了一张。
裴炀隐约从车窗的反光中看见了傅书濯的脸,带着星点笑意。
他默默退出,把傅书濯的备注从傅狗改成了混蛋。
·
说是大概七八天,但实际上这趟出差一直耗了十多天都没结束,两人都没机会好好说上话,每次电话接通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疲惫,但即便什么都不说,就开着视频或语音听着彼此的呼吸也会感到慰藉。
反正裴炀是这样的。
他知道傅书濯很累,有好几次晚上电话通着通着,那边就传来傅书濯睡着的呼吸声。有次傅书濯还打了鼾,是真累到了极点。
裴炀就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听着,顺便录了个音,等傅书濯回来再给他听。
虽然留守公司,裴炀也并不是就不忙了,他也照样需要应酬,一次陪合作商喝到十点多,对方酒精上头口直心快地问:“裴总今年虚二十八了吧?”
“对。”
“您跟我说说,跟傅总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吗?要是没有的话,我把表妹介绍给你?她是汤总的女儿,对你很是青睐……”
裴炀当然知道对方不是真心想把表妹介绍给他,只是在试探他和傅书濯的感情牢不牢固,毕竟他俩关系的好坏某种程度上也决定着公司的未来。
裴炀客气地回绝了,表示自己和傅书濯感情很好,但却只口不提结婚的打算。
说白了,他心里也没底。他和傅书濯在一起太早了,对很多人来说,新鲜感保持三五年都算久的,而他和傅书濯已经朝夕相处了十年。
再说得现实一点,他和傅书濯的感情已经“旧”了,他也“旧”了,换个新人对现在的傅书濯来说也很划算,或者干脆找个对自己有利益帮助的人结婚。
怎么想,都没必要耗在他身上。
就算怕影响公司,也可以一直保持谈恋爱的关系,真结婚了以后产生矛盾和争吵才会真的影响到公司。
裴炀酒量不错,没怎么醉,他把饭局的所有人都送上了车,自己安静地坐在会所台阶上等代驾。
但可能是今晚酒局特别多,代驾要等几十位。
当初公司刚起步,为了节省开支,他和傅书濯只请了一个司机,两人一直共用到现在,也没有再请第二位的打算,都习惯了。
这次司机跟傅书濯一起去出差,裴炀才突然发现他和傅书濯已经不能再像当初一样形影不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代驾没等到,倒是等来了暴雨,裴炀只能去赶最后一般地铁,总算回到了车,但身上还是透湿一片。
今晚有点奇怪,裴炀一直浑浑噩噩地等到凌晨,也没等到傅书濯的电话,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晚安。
第二天他发了低烧,刚好今天傅书濯该回来了,裴炀就请了假,一个人去超市买了一堆菜,从下午就开始做,给猪蹄排骨焯水,宰鱼,煮绿豆汤……
大概是头晕得很,又有些心不在焉,裴炀一连切到两次手,鲜血直冒。他盯着受伤的手看了半天,眼眶不知道怎么就红了。
家里空荡荡的,没人关心他,也没人给他拿创口贴。
也不能算作是家,他们还没买房子,现在市内的房价太高,公司又在上升期,没结婚的他们想要买房必须全款才能署两个人的名字。
他们之前去看过房子,便宜的都基本是老小区,或者地段偏一点,但这种也至少要三四百万才能拿下来。
看了几套后傅书濯觉得没必要,如果买了三四年就置换着实有点麻烦。
裴炀忍着手指疼做完饭,但坐等右等都没等到傅书濯回来,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没人接。
于是他又给傅书濯的助理贺唯打了个电话,那边说傅书濯先回了趟公司,然后又有场酒局,已经喝上了。
裴炀敏锐地感觉贺唯的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裴炀挂掉电话,一个人默默地吃饭,他每道菜都吃了点,最后还是浪费地进了垃圾桶。
他连澡都没洗,就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一直到半夜感觉身体腾空了才清醒过来,发觉是傅书濯回来了,想把他抱回房间。
“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你那么忙。”裴炀声音有点哑,他搂住傅书濯脖子,怕摔下去。
“再忙也要跟我说。”傅书濯蹙着没眉去找体温计,“是不是没吃药?”
“嗯……低烧,不打紧。”
傅书濯身上有股酒气,今晚应该喝了不少,他给裴炀掖好被褥就去了卫生间洗漱,换了套干净衣服再躺到裴炀身边,把人圈进怀里:“睡吧。”
裴炀眼睛有点酸。他忍了好久才把眼泪憋回去。
傅书濯有点醉,没察觉到裴炀情绪的不对劲。但他依然凭借着本能与习惯亲了亲裴炀额头:“等这波忙完,我们出去休息休息,好久没出去旅游了……”
满身疲惫的傅书濯沾了床,抱着想要的人倒头就睡,连晚安都没说完,徒留裴炀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大半夜。
第二天早上,裴炀和傅书濯难得一起吃了早饭,慢悠悠地来到公司。
很普通的一天,工作,吃饭,去傅书濯的办公室陪他午睡了会儿,下午去咖啡厅见了个准备跳槽来的人才。
到了快下班,裴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贺唯没来上班。
回去路上问起来,傅书濯才说把人辞退了。
裴炀沉默了会儿,冷不丁地问:“他爬你床了?”
傅书濯无奈一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还想瞒我?”
“没有,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吗?怕你生气。”
裴炀手指微颤,状似冷静地问:“你们有没有……”
“做”字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傅书濯明白他的意思,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和生气,而是认真地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没有碰他,就出差最后一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
傅书濯勉强打着精神洗了个澡,然后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半夜感觉有人靠近,他本能地以为是裴炀想去搂,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气味不对。
裴炀从来不喷这么骚包的香水,也不会这么腻腻地叫他傅总。
傅书濯瞬间就清醒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起来,求生欲强得一批。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裴炀最近有点不对劲,尽管不清楚问题根源,但却潜意识地知道他和裴炀经不起误会。
“我发誓,我连他一根手指都没碰。”傅书濯准备地很齐全,“我还联系酒店取了监控,他是零点十七进的我房间,零点二十就被我轰出去了。”
贺唯之所以能进他房间,是因为联系了酒店工作人员,说自己老板喝多了怕他出事,对方也认识他,知道他是傅书濯的助理,便帮忙开了门。
裴炀:“……”
傅书濯试探地问:“还生气吗?”
裴炀瞥他:“你连人家一根手指没碰,我能生什么气?”
傅书濯轻啧了声:“这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呢?”
裴炀确实有气,倒不是不相信傅书濯说没碰贺唯,而是气傅书濯每次都能招一堆烂桃花,还后知后觉感觉不到。
傅书濯总以为对外界公开了恋情,就不会有人再以求偶心思接近自己。
不过这事后,傅书濯对招助理的条件又多了几项,要么女性已婚,要么男性已婚且直男。
晚上回去,吃饭的氛围也很凝固,傅书濯哄了半天:“本来给你带了礼物……”
裴炀懂了:“他买的?”
他现在连贺唯的名字都懒得提。
傅书濯哂笑:“我提前订了的,但太忙了没空去取……”
最后是叫贺唯去取的,作为助理,帮忙取东西也很正常。不过傅书濯这个人很奇怪,他本身没洁癖,可一想到自己送给裴炀的礼物经过了心思不轨之人的手,就觉得格外膈应,不想脏了裴炀眼睛。
裴炀闷了半天,冷声道:“拿来。”
礼物是一条脚链,链条比常规要粗一点,不会显得女气,但也不粗犷,配合裴炀细白的脚踝格外合适。
某猫无语:“这到底是给你的礼物还是给我的礼物?”
傅书濯低笑:“它是你的礼物,你是我的礼物。”
裴炀不争气地心一跳,看了傅书濯好一会儿,问:“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傅书濯,你有没有腻?”
傅书濯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反问:“你呢?”
两人对视着,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试探,还有略显缺乏的底气。
裴炀突然心就定了些,如果傅书濯爱他,那他现在所承受的患得患失,傅书濯其实也同样在承受。
于是他故作镇定,决定孤注一掷地赌一把:“你要是腻了,我们就分手,感情归感情,我不会让它影响公司发展,你放心——”
他缓了缓:“你要是没腻,我们就去领证,明早民政局门口见。”
傅书濯哑了半天没说话,尝试发音却散在了空气里:“抱歉……”
裴炀心一抖,凉了大半。
“抱歉……”傅书濯突然抱住他,手有点抖,却勒得很紧:“我有点…兴奋。”
“我是想说,我的荣幸。”
“民政局见,猫儿。”
傅书濯难得这么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裴炀却从他缓慢又郑重的声音中察觉到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