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从许多年后的魔法史课堂上,学到第一次反黑魔法同盟多方会谈时,一定会被迫背诵其中代表着的诸多积极意义。像什么推动了巫师与麻瓜的官方合作啦、联合多方有生力量形成抗击伏地魔的坚实阵营啦、初步起草了诸多在之后十年影响深远的条款啦……等等诸如此类的许多重大意义,让每一个学到这里的小巫师都背诵得苦不堪言。
不过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参与了怎样一场重要的会议。他们都还在努力地拨开面前的迷雾,为更多人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而努力着,在会谈上代表自己的阵营发声,慷慨激昂地争论不休,基本上完全吵成了一团,为各种各样琐碎的事情斤斤计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可不像巫师们之前的妖精战争,和不同的种族之间开战,所有的人类都是同盟。现在这个世道,到处都有潜伏在暗处的食死徒,朝夕相处的熟人也有可能被施了夺魂咒。人们不敢和陌生巫师多说话,回到自己家都要小心谨慎地通过暗号再次确认身份,连坐在这里的人有没有奸细叛徒都很难说,每个坐在这里的人都是下了决心也冒着风险。
“神秘人那边的队伍规模比我们想象中更庞大。”哈罗德.明彻姆叹着气承认,“就算比不过格林德沃领导的圣徒,相差也不会太远……如果说当年格林德沃的重点在于推翻现有秩序与国际巫师保密法,动机尚有一些说得通的地方,神秘人的态度就完全是想要肃清巫师血统,奴役麻瓜了。但麻烦的事,他的这种主张,在一定程度上正对一些人的胃口,这让他的队伍快速集结了起来。”
“只要有更多的利益,有得是人愿意铤而走险。”巴拿巴斯.古费简单地说,似有若无地朝伊莱的方向看了一眼,“食死徒当中排除那些神秘人的狂热崇拜者,先天藐视法律和秩序的反社会疯子,其他人都是很清醒的——他们清醒地知道神秘人能够带给他们更多利益,为此团聚在他周围。魔法社会就这么大,在完成原始的资本扩张之后怎么继续快速积累财富?既然金加隆的发行量是有限的,那麻瓜的英镑也不错。而赚钱怎么比得过直接从麻瓜手里抢?不需要费任何功夫,只需要帮助伏地魔完成他统治麻瓜界的行为,他们就能成为规则的新的制定者,一本万利。”
“麻瓜们不具备和巫师抗衡的能力,那被觊觎也并不奇怪。”有个巫师这么嘀咕着,有人忍不住点着头表示赞同。但更多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皱起了眉,他们互相对视着,对这种说法并不能感到认同,坐在哈罗德.明彻姆旁边的阿拉斯托.穆迪已经拍起了桌子。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他凶狠而厌恶地说,正常的眼睛和那只魔眼一起盯住了说话的巫师,把后者看得打了个激灵,“这就是你作为一个巫师的态度?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洗干净脖子到神秘人面前去送死?你肯定比他弱,是不是?照你的说法,全英国应该只留下神秘人和邓布利多两个巫师,然后他们来一决胜负或是同归于尽。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你怎么不直接点干脆去死?”
“……这说的是什么话!”被他呵斥的巫师有点心虚地缩缩脖子,底气不足地嘀咕着,“我好好地在魔法界生活着,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是个遵纪守法的正经人……”
“难道麻瓜不是吗?先生?”伊莱的声音响起,他也看了过来,朝说话的巫师平静而冷淡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发表的不同意见,我想你已经明白那其中逻辑的矛盾之处了。我们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保障每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的权益——不论是普通巫师还是普通麻瓜,魔法本来是上天赐予巫师的一种礼物,不应该拿来夺取无辜人士的一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所有心存正义的巫师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不管怎么说,能坐在这里的人,总归都是在这样的年代中,依然愿意站出来反抗神秘人的人。巫师们沉默地互相看看,所有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感谢你们,在座的各位巫师,你们让我们看到了,巫师并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超能力组织,它只是和我们这些人一样,都是一个包含着各种观点分支的群体。麻瓜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很显然,巫师中也一样。”佩妮紧接着说。她的话让一些人为之侧目,对于被和麻瓜放在一起进行类比,不少人表现得不以为然,不过鉴于这番话也不能说不对,他们还是理性地保持了沉默。
“现在我们已经了解,伏地魔是一位个人实力超群的黑巫师,他个人无法阻挡的恶意主张,以及他的部下率先使用杀伤性魔咒的恶劣行径,是造成战争规模愈演愈烈,迟迟无法得到遏制的主原因。”佩妮对巫师们带着明显质疑的眼光视而不见,她比这些巫师想象得更加了解麻瓜世界,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也不露怯,条理清楚地陈述观点,“作为正方来说,一味防守似乎过于被动了,在座的各位有更进一步的举措吗?内阁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相应的配合。”
“我们的傲罗在对食死徒进行抓捕时,只要确定了对方身份,也可以对他们使用不可饶恕咒。”哈罗德.明彻姆说,“被抓到的食死徒将会被送到阿兹卡班……不过我们的傲罗没办法逮捕神秘人本人,我承认这很遗憾。”
“看来你们的魔法对政府并没有什么优待。”佩妮波澜不惊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在掌控力方面,你们似乎不如内阁,至少英国境内的所有人……我是说,所有麻瓜,他们的武力都不可能越过政府。”
另一位内阁代表尼尔森.马伦挺起胸膛,坐得更加直了一些,重新找回了些许底气。魔法部的人都觉得有点面上无光,一个个都转移了视线,没有应答。
“《预言家日报》会进行持续的跟踪报道,将神秘人和食死徒的行为公之于众,不过……嗯……我想言辞不会太激烈。”巴拿巴斯.古费谨慎地说,“希望大家理解,报社的股东都不希望我们过多地涉足这场战争,我们更希望保持和两方都没有关系的中立……”
“如果《预言家日报》嘴里的中立并不是指对食死徒的行径视而不见,而对魔法部的应对措施佯装不懂地指指点点的话。”埃德加.博恩斯挖苦地说,巴拿巴斯.古费的脸有点红了。
“我们毕竟要为了流量着想,这年头没点争议可没人看……”他咕哝着说,“不过,好吧,以后我们会更客观点,至少两方都会报道。”
“《巫师周刊》也是一样。”狄克.马丁干脆地说,“我们的态度可以更加鲜明一些,总之一定让所有英国巫师都知道他们在面对着什么——恐惧会滋生胆怯,但当避无可避,没法怀抱侥幸心理时,这份恐惧就会化为勇气,促使着人们进行奋力一搏。”
“非常好的观点,狄克。”邓布利多赞许地说,朝他点了点头。他含笑的视线越过一圈人,落在远处的四个凤凰社成员身上,和善地问,“你们对此又有什么看法?凤凰社最近的动作很明显,我们都很期待你们的做法。”
“感谢各位的关注。”伊莱先是朝在座的各位巫师平静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对面的邓布利多,语出惊人。
“由于不可饶恕咒的施展受到限制,所以我想我需要一点帮忙,至少要找寻一位不会因为施展夺魂咒而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巫师帮忙……所以你能对我施一个夺魂咒吗,教授?”
什么?!巫师们吃惊地朝他看了过来,好几个人控制不住地发出惊呼。佩妮的瞳孔也微微收缩,但她保持了沉默,沉静但密切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我想凤凰社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如果你请求的话,作为威森加摩的巫师,我想我确实能够帮这个忙……准备好了吗,史密斯先生?那么……魂魄出窍。”
邓布利多的魔杖对准了伊莱,伊莱在众人的注视当中,在短暂的停顿过后,明显地显现出了一种略微恍惚涣散的状态,有经验的巫师都能够看出来,这正是被施展夺魂咒后被植入暗示命令阶段的标准反应。
“为了确认你确实正处于夺魂咒中,我们需要简单地确认一下。”邓布利多说,抬起魔杖,操纵伊莱做了几个正常状态下很难完成的动作,包括将他毫无生气地漂浮几寸,来到半空中,头无知无觉地垂着,和每一个遭到夺魂咒控制的巫师一模一样。
在所有巫师的见证确认中,邓布利多点点头,放下魔杖,看向另外三个凤凰社的成员。
“我想我们都可以确信,伊莱.史密斯先生确实正处于夺魂咒的操纵当中。”他说,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么,凤凰社想要向我们展示什么呢?”
面对这么多大人物的注视,三个年轻人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紧张。不过这没有耽误他们的动作,他们有志一同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大号水晶瓶,而后莉莉将她的那瓶旋开,将里面的透明液体洒在伊莱脸上。
几乎就是瞬间的事,伊莱涣散的目光就恢复了清明。他朝莉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恢复正常,转向正目瞪口呆望着他的满屋子巫师,露出了个镇定的微笑。
“如大家所见,我们从古灵阁巫师银行的瀑布中得到灵感,研发出了这种能清除一切被控制状态的药水。”他说,“使用非常简单,接触到充足的皮肤面积即可,凤凰社可以独立生产出来——不过因为材料难找,工序复杂,所以造价比较昂贵,但我想如果能应用在一些重要机构的防护上,应该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更加安心一些。凤凰社将在今后持续提供战时魔法物品,所得收益用于支付凤凰社日常开销及新产品研发。”
“古灵阁的瀑布?!”威森加摩最开始说话的年迈巫师惊愕地说,直直地瞪着他看,“但那是属于妖精的魔法——你们凤凰社里有妖精成员?!”
“暂时还没有,这项产品里凝结了许多巫师的研发心血,以及来自麻瓜科技的技术支持。”伊莱平静地说,“化验分析,组合排列,科学配比……或许巫师们并不明白这些词背后代表着什么,不过我很高兴得到了麻瓜政府及科学研究所的支持,魔法与科学并不冲突。”
他的视线望向佩妮,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佩妮也弯起唇角回应他,视线依然落在他的身上。
能够量产的反夺魂咒产品。巫师们眼中依然带着强烈的震惊,他们保持着半呆滞的状态,互相对望着,眉宇间的情绪既惊愕又激动。
能够破除不可饶恕咒的发明……这能够避免多少悲剧的发生?!巫师界将掀起一场变革的飓风!
在凤凰社的这项研究公布之后,第一次反黑魔法同盟多方会谈尽管过程曲折,但依然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进展与成果。巫师们在散场离开时,大多显得十分振奋,多少看到了一些崭新的可能。
佩妮从连通魔法部的电话亭里走出来,站在外面没动,过了一会儿,伊莱出现在里面,同样推门出来——他们约好了在这儿碰面,佩妮接下去要回大学上课,伊莱送她过去。
两人刚刚碰面,伊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被佩妮抱住。他微怔,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背。
“怎么了,佩妮?”他关切地问。
佩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他:“还难过吗?”
伊莱一顿,同样沉默了片刻,只是弯了弯唇角。
“还好。”他说,“只是觉得遗憾……要是能早点研发出来就好了。”
早一点研发出来,或许他爸爸就不用受那些苦,或许就有更多的家庭免于经历悲痛的一切,如果能更早一些……
“现在也不晚。”佩妮声音低低地说,“你在做一件伟大的事,亲爱的。”
在疼痛中生长,汲取前行的力量,她既觉得鼻酸,又为之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