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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 > 第 107 章 不退

第 107 章 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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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祝凌的讲述,夜渐渐深了,明月高悬,星子二三。

遥隔千里的萧国,朱颜楼最顶层的房间里,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推开了窗户。

略带忧郁的美人穿着轻薄的赤色寝衣,衣摆如半开的花朵堆积,价值千金的银骨炭在房间角落的铜丝罩里,泄露出点点稳定的微光。

秋微没有掌灯,月光随着寒风一起涌入,吹散一室幽香与暖意。

五层是朱颜楼最高的位置,底下的吵闹声几乎不能传到上面,而她的房间在最角落,隔音又好,更是安静。

她已经失眠好几日———从萧煦上一次离开后。

秋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蹙起眉来,像是一朵见着风雨、即将被摧折的名贵鲜花。

“也不知还要几日才能回来......”她喃喃自语,手抚上鬓边,那里的头发不知为何断了一缕,在发髻里藏不住,垂到耳边添了几分凌乱。

她的手虚虚地按在心口:“明明只是一桩简单的事,我为何这般不安?”

思绪仿佛又回到前几日的傍晚,那日金乌西斜,她倚在窗边的小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云霞。在漫天霞光的背景之中,萧煦站在楼下,忽地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展颜一笑。秋微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后来萧煦推门进来,她还坐在窗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没有动弹。

那时夕阳的光穿过窗棂的缝隙,掠过她的脸颊,绕过她的发丝,天地都好像变成了一片幻梦似的、温柔的橘色,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在光影之中,萧煦缓步而来。

他的常服偏好热烈的颜色。这颜色被余晖浸染,与她身上的衣裳自然而然化为一色。

萧煦到了近前,平素总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此时盈满了喜悦,他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眉目间有少见的少年气。

“皇兄同意了。”他说。

秋微难得地讶异:“这样荒唐的事......陛下也会同意吗?”

“哪里荒唐......”萧煦的手微微用力,将毫无防备的秋微拉到自己怀里,“难道我心悦你,听起来就是件荒唐的事?”

“我是花魁啊。”秋微勾起嘴角,她的头搁在萧煦肩上,“娶我为王妃,长乐王是不打算要名声了?”

“我有什么名声?花心风流?不学无术?睚眦必报?”萧煦的声音里带了点笑,“好一点坏一点,有什么分别?”

“还是说......你怕了?”萧煦放开她,他脸上的笑平和、清浅,眼神却是认真,“妍妍,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平素萧煦总是“秋微”、“阿微”、“微微”地喊,看起来好像没个正形,但他认真起来时,却会唤她的小名。

“我没有不愿意。”秋微倚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你都不怕日后史书上提及你,就是你娶了花魁的风流韵事,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千百年之后人们提起我,还要好奇我是什么妖精,迷得一位亲王神魂颠倒呢。”

“说不定是牡丹花妖?雍容美丽,教我一见倾心。”萧煦眉目舒展,他往后一倒,头枕在秋微腿上,像一只懒洋洋瘫倒的大猫,“至于史书记载......呵,我活着时不敢有人在我眼前造次,我死后黄土一抔,无知无识,青史朱册如何评我,又与我何干?”

“名声这种东西,你越是在意,它便越是重要,越是将你束缚在框架条规之中。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或许还不到百年,若全为名声而活,未免太过无趣。”

秋微的头发是披散的,像是上好的锦缎,她捻了一缕发丝去扫萧煦的脸颊,被萧煦笑着按住了手。

“我从没想过你会娶我。”

“在我动心之前,我也没想过像我这样的人,也会对人心存爱慕。”

“过了今年冬日,便是十二年了。”萧煦闭上眼睛轻叹,“你我相伴,竟已经十二年了......”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年?

秋微恍惚了一瞬,也笑了:

“没想到风流多情的长乐王,也会有这般长情的时候。”

“我究竟是如何风流的———”萧煦意有所指,“微微想必最清楚吧?”

话说得暧昧,但落在秋微耳中,只让她想起无数个暗夜里他身上血淋淋的伤痕,客套而疏离的笑脸,还有天明后灯盏里厚厚的烛泪。

“我如何不清楚......”秋微叹道,“长乐王不敢近女子的身,就只敢将我抱在怀里做掩护。”

萧煦睁开了眼睛,摁住那只重新在他脸上作怪的手,语气还是懒洋洋的,带着一种倦怠的音调:

“挑明心意之后,你怎么对我这般伶牙俐齿起来?”

他语气里带了点控诉:“你原先不这样的。”

“我原先怎样?”秋微恶劣地捻了捻萧煦的耳垂,“几月前在我这儿发了好一通脾气,以为我这么快就忘了?”

萧煦自知理亏,但提及当时还是忍不住生气:

“那羌国公主是何等危险的人物,落天火围攻之中毫发无伤,你不在防身手段拖住她时赶紧离开,还直面她,在她身上放了追踪药物,要不是暗卫拿着我的令牌去王府调辩识骨龄的好手,我都被你蒙在鼓里!”

“羌国公主啊......”秋微回想起那日穿着龙骧暗卫衣裳、从窗户里翻进来的人,“虽然身上处处是谜,但她眼神清正,不是嗜杀之辈,更非大奸大恶之徒。”

“她来找你,不就是柿子捡软的捏?”萧煦道,“我当时气急了,事后想想,定然是你给了她什么暗示,才让她在那般紧急的搜捕之中,到了你这里。”

“确实给过几分暗示。”被当成软柿子的秋微云淡风轻,浑不在意,“可你不是想让她活吗?活着的羌国公主,比死了的更有价值。”

萧煦一时失语。

“比起抓住她,我更不想你出事。”

将那羌国公主带过来没多久,他便后悔了,因为日后种种迹象都显示,那羌国的公主,远比她面上表现出的更难缠。

他将谈话地点定在秋微这里,一是为了巩固他风流放诞的形象,二是在这些年里,他与秋微互相配合,已成了习惯。秋微比他皇兄,见过他更多的黑暗和不堪。

所以在得知那羌国公主找上她时,他除了震怒,更多的是从心里涌上的担忧,他在她身边留了暗卫,但却不多,也不是那个公主的对手,若是那个公主真的不管不顾地对她出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萧煦意识到,他对秋微......是不同的。

不是对属下,也不是对朋友。

如果是属下,他只会担心任务是否能够完成。如果是朋友,他不会除了担忧之外还感到害怕。

害怕———是从那间宫殿里被带出来后,他就不再需要的无用情绪。

萧煦垂下眼,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落下分明的阴影。

秋微的手停了停:“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羌国公主......也算我们的红娘。”

“撒谎。”

十二年的相伴,足够秋微看出他不走心的遮掩。

“被你发现了。”萧煦喟叹,“只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那间永远紧闭着的宫殿、发臭的女人尸体、破碗里的雨水、馊掉的饭菜......周围人的嘲讽、常年跪着的青石板、湿漉漉的衣衫、缭绕在鼻端的檀香......

一切诡谲的、黑暗的、腐朽的......缭绕交织在一起,都是带着不安气息的噩梦源头。

他神色倦怠地躺在秋微腿上:“还想到......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那时你大概有这么高,已经初见天姿绝色的雏形,眼泪挂在眼眶里,却是不肯哭。”

“你旁边那个......应该是你爹吧......和老鸨讲价时———”他嗤笑,“就好像你是不知人性的货物一样。”

“在他眼里,我就是值钱的货物。”

那个男人的长相,秋微已经快忘了,她只记得那只手抓着她的胳膊,抓得很痛,痛得留下了淤青,涂着劣质脂粉的女人在她脸上摸索,像是查看被拉到货集上等待宰杀的鸡鸭,她很反感,想躲,也想跑,却无能为力。

她爹要将她卖一百两银子,那老鸨却不肯,两人争执着、推搡着,像是要动起手来。

一个说,富足的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不到三十两银子,你这是贪心不足想上天。

一个说,她这副容貌张开了,多陪陪客,随便几年就能将银子赚回来。

他们两人争执的话语,慢慢地进不到她的脑海里,她只是想着,想着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她娘抱着她垂泪:

“妾通买卖,妍妍,你以后一定要给人做正妻,不拘他是地里刨食还是小本买卖,只有当正妻,才抬得起头,才不会被卖来卖去!”

她娘也是略读过几年书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家里的父兄又欠了债,便把她予人做小妾抵了债。她娘总是哭,性子柔弱,她出生后,她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池月。她记事起背会的第一首诗,就是她名字的来源———

寒池月下明,新月池边曲,若不妬清妍,却成相映烛。

她娘总是将美好的期望加在她身上,抱着她絮絮叨叨。

后来,后来......

是那当商人的爹,货砸在了手里,便要将她们都卖出去换钱抵债,她那柔弱了一辈子的娘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求,求她爹把她卖给好人家做丫鬟。

她爹答应了。

她娘被卖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她,唯恐触怒了她爹,让他改了主意。

却没想,商人的话当不了真。他还要东山再起,哪又舍得将她便宜处理?

而后就是一两黄金,忽然落到那两人脚边,模糊视线中像极了月亮,只是晕开了一层边。

“我买了。”买她的少年穿着锦衣,脸上带着放肆的笑,桃花眼里却有莫名的倦怠,“在这楼里找个地方,把她安置下来吧。”

那少年似乎极有身份,那老鸨恭恭敬敬地应下他的话,即使被截胡也不敢有半点不快,她的商人爹拿着那两金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老鸨问:“她要叫什么名字?”

被卖掉的人,都默认是由买主取名的。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的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那个少年没再问第二遍,他笑了笑,面上带着一种无谓。

“庭晚初辨色,林秋微有声。”

“就叫‘秋微’。”

那时十二年前的秋日,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秋微从记忆里回过神来,道:“十二年前我第一次见你,你是皇后的嫡次子,高高在上,一看便与我非一路人。”

“现在呢?”萧煦笑道,“再去看十二年前的我。”

秋微往身后的软枕里倚,让自己更加陷入软枕中:“可怜。”

萧煦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略有意外:“我以为你会说风流倜傥、潇洒不凡。”

秋微的手往下,从他的裸露出的喉结,隔着布料划过他的胸膛:“......你是说这些伤风流倜傥,还是这些疤潇洒不凡?还是你流的血,比起旁人来,格外好看?”

萧煦笑得秋微放在他胸膛上的手都在跟着颤抖。

“妍妍啊......”他说,“曾经有人说,只要让一个聪明的女人读书,让她强过儿郎,再给她惹人怜惜的容貌,清贵的家世......这样的女人若是去爱一个人,那人便应该同等地爱她,不然就是不识好歹。”

“世间男女之爱,并非心悦就有所回应。”秋微道,“以她的条件,何必去求男子怜惜?”

“可惜,那个不识好歹的男人,就是不愿给她同等的回应。她想给那个男人生一个孩子,可是始终等不到子女缘分,于是她推了身边的人上去,有了孩子后又将孩子抱到身边养着,但养着养着又嫉恨非常。让孩子因伤风去世。”萧煦道,“然后不断有新的孩子,年龄或大或小,陆续养在了她身边。”

“长年累月的等待,也许让她疯了吧。”

“我初见你的时候便想,若是我这样养着你,你也会变成她那般模样吗?会因为得不到的东西,就仪态尽失,满心扭曲吗?”

“后来我发现,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是我想岔了。”他道,“但我放你走,你却没走。”

“微微———”他弯了眉眼,“你是不是那时,就对我心心念念?”

“美得你。”秋微收回手,“只是天大地大,我一个弱女子,找不到该去往何处罢了。”

......

秋微回过神来时,从窗外吹进的冷风几乎已经带走了室内的热气,她关了窗,又燃了一支蜡烛。

她坐在妆台前,从妆匣里取出一只褪了色的木簪,镜子里那缕断发碎在耳骨边,有种凌乱的好看。

她摩挲着那只褪色的木簪,将它放到心口:“娘,我决定与他相守一生了。不是妾,是正妻。”

萧煦在买下她的第一年,就已经派人去找她娘了,只是几经辗转,数年后救下时她娘已经时日无多。

萧煦陪她演了一场一见钟情的戏。

说是第一眼心慕于她,会一生一世对她好,一辈子只有她一人。

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她娘一直是笑着的。

她走前说:“娘的妍妍是有福气的,你要好好的啊。”

后来萧煦陪她葬了她娘,以女婿的身份送走她。

他说:“让老人家走得安心些。”

再后来,他将一沓资料放到她眼前:“这些都是殷实富足的家庭,夫妻和善敦厚,你挑一个家庭,我送你走,重新做回池月。”

“如果我不想呢?”

“那我给你立女户。”

那时的萧煦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眼里是有羡慕的,只是太轻浅,像是飘着的一层烟。

“我不做池月。”她没有看那些资料,“我觉得做秋微更有意思。”

“你要做秋微?”

“是啊。”她点头,“先将这几年你在我身上的花费还你。”

灯下,萧煦神色难辨:“我不差这点钱,你不要任性。”

“我不欠任何人的东西。”她将那沓资料推回去,仿佛不知道自己推开了怎样富足的生活。

“做秋微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如果留下,在两清之后......”萧煦道,“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托着腮,已初见绝色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大不了,不退了。”

萧煦骤然抬眼看她。

灯影幢幢,烛火噼啪......属于秋微的故事,便从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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