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顾舟想着该用什么措辞安慰时，孟浅予突然发问。

“夫君，一个人如果太过心善是否不好？最近，我时时想起爹爹，他对孟府上下十分宽容大方，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让人心痛不已。”

二房做的事情，一次比一次更令人寒心。

好像不把整个大房整垮，就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顾舟略略一顿。

【该怎么说呢！鸡汤文经常说，人的善良，要带点锋芒。】

【但这个时代的人，感觉非常迂腐。尤其是那位卧床不起的岳父大人，赚最多的钱，却养着最败家的老娘，以及贪婪至极的兄弟子侄。】

【如果当初他能够坚决一点分家，或者白纸黑字写明，将来财产会留给幼子和学会掌家的女儿，再请族中老人和官府作证，孟老太太和二房，哪里还这么多骚操作？】

【顶着没什么卵用的孝顺二字，把我家浅予推到火炕之上。害她得辛辛苦苦赚钱养家，绞尽脑汁应付两面三刀想夺权的小人，防不胜防。】

【最关键是，岳父大人变成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全赖二房所赐，还连累老婆重病，女儿差点被人污了清白。】

想到孟馨茹的遭遇，孟浅予眸中闪过一丝惊恐。

但神思很快恢复清明。

夫君的想法，实在是太惊人了！

善良可以带上锋芒吗？

父亲身为长兄，倘若不庇佑族人，难道不会被世人唾弃？

两人对视半晌，顾舟决定把心里头的想法和盘托出。

孟浅予安静听着，也把心中重重的顾虑告诉了他。

顾舟揪了揪她微凉的鼻翼，笑容清爽。

“我的小姑奶奶，要是有人一天到晚想抢你财产，拿刀往你身上割肉，还会觉得对方是好人吗？”

孟浅予摇头。

“那就是了，哪怕是骨肉至亲，当他举起刀子面对你的那一刻，就该割袍断义，来个老死不相往来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有跟坏人同流合污的家伙，才会选择站在黑暗的一边。”

孟浅予认真听着，眼睛一眨一眨的。

执行彻底分家的念头，愈发强烈！

“其实，我已经知道，当日是谁烧了孟氏茶庄，连带毁掉五十万斤上好春茶。”

顾舟神色微变，一晚没睡的困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在我穿过来不久，浅予就怀疑过这场天火来得蹊跷。当夜大雨瓢泼，负责值守仓库的大石却意外摔倒昏迷。凑巧的是，他新买的一桶芝麻油，又被天雷劈中的木桩砸倒，从而引起熊熊大火。】

【只不过，我当时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也没法直接跟她说，否则无法解释消息来源。但没有想到，她在那一刻出现跟原书不一样的偏差，早早怀疑有人纵火，还特意从火政司的人手里，取回一段被雷劈得焦黑的木头研究。】

后来一茬茬的事情发生，顾舟就把这段往事抛诸九霄云外了。

如今旧事重提，他莫名有点紧张。

因为在原书里，纵火之人的身份，没有揭露得这么早。

孟浅予心头微动，知道夫君的心思。

他大概是内疚吧，明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却没有直接透露给自己知道。

不过这事也怪不了夫君，就像她明明能听到夫君的心声，却半个字不敢跟他说，生怕会被对方视作妖魔，又或者吓得离开。

而且她也明白，未卜先知的本领一旦被发现，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夫君知道的东西实在太惊人了！

万一被皇族的人知晓，动不动就是杀头的大罪。

但是，孟浅予还是很高兴。

现在很多时候，夫君都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直接说出来。

对她毫无欺瞒，让人特别安心。

孟浅予面色不变，缓缓说道：“前几日，杨管事私底下前来汇报，一直在庄子上养伤的大石醒了。他浑身烧伤得厉害，靠人参水吊命了许久才缓过来。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大石就让家人来找杨管事，告知当夜有人偷袭，并非他自己被掉落的房梁砸伤脑袋。”

顾舟没有吭声。

【真奇怪啊！这一段情节，原本在浅予复仇归来才发生的，大石也是那时候才醒过来的！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是司马燎原查清楚事情后，将幕后黑手揪了出来，狠狠加以处罚，让她崇拜得不行。】

【可是现在，浅予自个就推理出来了！】

【等等！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样司马燎原想在她面前表现的机会，又可以少一个了。】

孟浅予看了他一眼，心中莫名有些欢喜。

难道正如夫君所想的那样，随着事情的发生顺序改变，每个人的命运也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关键是，这些启发全都是夫君带给她的。

等同说，揪出幕后黑手的人，正是夫君。

如何不让人欣慰。

等到顾舟的大波心声停止，她才继续说道：“另外，我找人看过那段被雷劈过的木头，里面也有蹊跷。”

“什么蹊跷？”

顾舟随口问道，但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爹爹为了给仓库做好防火，用的是价格不菲的赤金檀木。而那段被天雷劈中的雷木，我查到源头了。”

顾舟继续保持沉默。

她深深望着他：在大周朝，百姓皆以为，雷木乃天神上苍劈开的神木，鬼魂深惧之，是最有力度的避邪法物。我托人打听过了，段家早年从外地高僧手中得过这么一段雷木。”

“如今，那段木头不知所踪！”

顾舟有些尴尬开口：“所以，你觉得幕后纵火的人，就是段家？”

“不错！段家肯定早知道孟氏茶庄会遭受巨大损失，所以比原定安排多购入足足二十万进茶叶。在大火过后，他们又马上找上门，打算以十倍之价出手。”

“春茶一旦过季就会滞销，如果不是早有预料，他们怎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囤货！”

顾舟心头一动。

“浅予，既然现在真相大白，我们是不是可以报官抓人？”

孟浅予垂眸摇头。

“今日，我就是特地在火政司大人面前有所一试，没想到......”

顾舟轻嗤一声。

【没想到，那些黑心的家伙早就通敌叛国，滚到死对头那边去了！难怪，当初那根雷木会被火政司的人收了起来。如果不是浅予早早发现后，又强行要求自己拿着，恐怕早就被人毁尸灭迹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细心观察孟浅予，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