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昏之时,陆栖迟以调查案件为由,将长孙荨叫出去审问。
陆栖迟向太医院要了见独立的房间,他将长孙荨带进去。
长孙荨进了房没了规矩,她走到茶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么多人盯着你我,我出不去,反正我院落平时没人去,要去也会被刘信拦住,我给她写张纸条,你给她带去就行。”
陆栖迟也随长孙荨坐到茶桌旁,他倒没有给自己倒水喝,陆栖迟盯着长孙荨故意做皱的手,他切入主题直接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长孙荨吞下水,朗声说道:“我也不太确定,你去查查长平公主亲近的宫女,或者查查长平公主跟那些人接触过,不一定是太子,最好是查不起眼的人。”
陆栖迟沉默不语,长孙荨脸色一僵,她维持着假笑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不是太子下的手?”
陆栖迟纤长的睫毛半扇,“嗯。”
长孙荨想拿出茶壶摔死他,嗯你个头嗯!知道还告诉她!害她喜滋滋以为知道天大的秘密!
长孙荨有气无力地只着手,撑着茶桌上,随意说道:“长平公主应该是自毒,我怀疑她不想嫁给晋国太子。如果没猜错,陆锦湛已经跟赵巍时有了交易,昨天的宴会,长平公主文笔再不出彩,拔得头筹的也会是她。”
陆栖迟磕着眼睛还是不说话,长孙荨一脚踢过去,她不耐烦地说道:“给点反应好不好!”
陆栖迟眼眸一转,他大概猜到陆霄蓉是自毒,只不过一直不敢相信。
这件事决不能以陆霄蓉自毒结案,他总是要拉个替罪羔羊出来。陆栖迟没有跟长孙荨讲清一切,他左右而言他,“陆锦湛准备向你父亲下手。”
“什么!”长孙荨倒抽一口凉气。
陆栖迟拿起放在旁边的茶杯,食指细细摩擦茶杯边缘,他也想不到陆锦湛居然会对长孙崇巍下手,长孙崇巍是棵大树,旁人抱大树还来不急,陆锦湛居然想把他连根拔起。
陆栖迟低声询问长孙荨,“最近有人找你麻烦吗?”
长孙荨毫不犹豫,朗声回答:“有!”
“谁!”陆栖迟眼含冰刀,平日温柔的脸变得冷然。
“你!”
陆栖迟聚起的杀气,立刻消散地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长孙荨,“你能正常点?”
长孙荨茫然,“我很正常啊!”
这段时间不就是陆栖迟一直在找她麻烦!
陆栖迟面部柔和,他沉默半会儿,还是决定跟长孙荨讲清朝堂局势,“你应该知道扶持太子党的朝廷官员,陆锦湛想要夺位,必须把太子拉下马。本来出了李峰的事情,陆锦湛还会安分一段时间。可这次长平公主中毒,虽说不是太子所为,陆锦湛也一定会把这件事算在太子身上。”
长孙荨接过话,“所以陆锦湛要拔的首先是我父亲?”
陆栖迟点点头,“不止如此,你手里有陆锦湛要的东西,我怕他想一箭双雕。”
长孙荨终于正色起这件事,她询问道:“你想怎么办?或者说你是想要拔掉这棵树吗?”
这也是陆栖迟犹豫的地方,陆锦湛拔掉长孙崇巍符合父皇的心意,也给太子增加颓势,这点对他是好事。
反正长孙崇巍不会转头帮自己,如果不是长孙荨,他还会助一把力。
“我保他不死。”
说完这句话,陆栖迟站了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地向外走去,“长平公主这件事,扔给皇后吧。”
皇后?
陆栖迟走后,周水拿了笔墨进来给长孙荨,他知道神医是长孙荨装扮,他将下午调查的事情,依照陆栖迟的吩咐给长孙荨报备一遍,“长孙小姐,今日在殿前作弄你的人,属下到查了一番,并没有查清详细的消息,只知道他叫方鬼,是京都有名的消息探子。甚至连皇家消息都能打探出来,长孙小姐还是要防备此人。”
长孙荨手里拿着狼毫笔,想要写字,突然脑袋里想到儿时学字的画面,越想她越觉得脑袋中,有一道异常清晰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嘶,”长孙荨难道有点疼,她发脾气将狼毫笔随意扔在桌上,都怪白哉把她毒得脑袋不好用。
长孙荨双脚踩上凳子,放荡不羁地蹲在凳子上,她随口问道:“你会写字吗?”
周水面不改色地走到长孙荨身边,拿起已经在宣纸上打了几个滚,沾了不少墨水的狼毫笔,他恭敬问道:“长孙小姐想写什么?”
长孙荨捧着脸回忆,周水不小心瞥眼看见长孙荨的样子,他连忙把脸转过来,怕自己长针眼,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就写个金疮药在宫中,安全。”
周水连忙写上,低头询问长孙荨是否还有吩咐,没有吩咐,他立马拿着纸条就跑了。
长孙荨莫名其妙,她是不是又被嫌弃了。
穿过中殿,徐徐走向偏殿,浓郁的药草味迎面而来。
许久没有闻到药草味,突然之间,闻到这么浓郁的药草味,长孙荨有些不适,她三步做两步走,快速赶到房内,隔绝满院的药味。
“神医这是去那里了?”
长孙荨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心脏一抖,这些人怎么老喜欢,不声不响地出现?不能给个提前预警吗!
长孙荨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陆青峰,她毕恭毕敬地给太子行了礼,才不急不慢地向陆青峰解释,“启禀太子,刚才四王爷叫草民去问话,草民刚从四王爷那里回来。”
“四王爷找你问话?”陆青峰站起身,围着长孙荨转了两圈,欣长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他问了你什么?”
前脚刚干坏事,后脚就被债主找上门,长孙荨冷汗冒了两行。陆青峰找她,估计也想知道长平公主是被谁下的毒,谁胆敢诬陷他。
她跟陆栖迟没谈多少事,陆栖迟非常帅气地扔给她皇后两个字,她都不知道皇后跟宁妃有什么渊源,这让她怎么编?
长孙荨脑袋快速运转,她拿出平时那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陆栖迟。
“四皇子问我此毒成分是什么?多久发作,有无颜色,是否与其他食物相合,才能激发毒性。”
“你的答案呢?”
长孙荨快速说道:“鸠毛,立刻,无色,无需。”
陆青峰走到明亮的地方,现出仪表堂堂的身姿,他目光如炬,“你认为谁有机会下手?”
长孙荨讪然一笑,她低下头不愿与陆青峰对视,陆青峰这是急病乱投医?这种事情居然问起民间大夫,长孙荨朗声说道:“草民治病还有两手,但要草民查案,草民是真不行。”
陆青峰一噎,他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陆青峰有些懊恼,最近因为赵巍时和陆锦湛,他精神太过紧绷,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觉得有人要害他,以至于没有可信赖的人。
陆青峰认为长孙荨是民间来的人,没有背景只求财,他卸了几分防备,跟长孙荨谈起了民生,“你平时都在何处行医?”
“跟着性子走,喜欢何处景色,就往何处走。”
陆青峰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眼眸里有平时看不见的忧闷,“由着性子走,不错。民间对本宫的风评好吗?”
长孙荨有些迟疑,她在长古山待了那么多年,山脚下的平民百姓也接触不到太子,吃饭都管不上,那里会去关心太子怎么样。
没有听到长孙荨的回答,他眸色一冷,自言自语说道:“他们是不是只知道旭王爷四王爷,而不知道太子。”
陆青峰怒气来的太快吗,她连忙安抚道:“太子是之后的一国之主,他们怎会不知道太子,只不过除帝都等繁华城市外,其他地方的百姓,温饱都是问题,怎么会关心国家大事。”
陆青峰呼吸一滞,面露难堪,他喃喃自语,“连温饱都是问题,这些年国库没少捐赠粮食啊。”
长孙荨一听,得,她好像惹事了。
长孙荨借口要帮长平公主复诊,溜了。
晚上,狼牙将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长孙荨让宫女将陆霄蓉抬进药桶。
长时间的封穴,让陆霄蓉体内的毒素,蠢蠢欲动。
烟雾缭绕的浴房,长孙荨割破陆霄蓉的手指,以及毒素扩散的地方,等残留的污血流得差不多,她叫人再换一桶药浴,加入止血的药材,抽出扎在陆霄蓉身上的银针,让大补的药材,吸收入体内。
听见殿外有嘈杂声,长孙荨好奇地询问旁边的宫女,“外面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宫女叹了口气,八卦地跟长孙荨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宁妃总觉得是皇后拾掇三公主害了五公主,下午刚跑到皇后宫里闹,这会儿应该是宁妃在皇后那里讨不着好,跑这来撒气了。”
“哦?还有这事?”长孙荨沉静已久的八卦之心,在宫女勾引下熊熊燃起,她好奇地问道:“为何宁妃这么肯定是三公主害五公主?”
宫女见旁边没有人,神医长得又和蔼可亲,过几天他也会出宫。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宁妃在五公主之后还生过一个皇子,只不过活不长久就去了,宫里的人都说是皇后害的,皇后怕太子又多了竞争对手,把刚出声没多久的皇子,在冬日里关紧门窗,烧旺炭火活活闷死了。之后宁妃便经常跟皇后斗来斗去。”
长孙荨从未听说过后宫斗争,她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震碎,她惊呼,“孩子还那么小,皇后怎么下的了手?”
宫女投入八卦,显然忘了身边的人是一位神医,她白了长孙荨一眼,高傲地说道:“要不让她怎么能当皇后!”
长孙荨哑然,是这个道理。
所以陆栖迟才会让自己帮他诬陷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