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同学来到我们红星福利院,我是邬漾,这位是陈年平同志,我身后都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这位是我们细心体贴的刘金迪,大家也可以叫她大娃.....”邬漾一个个介绍院里的孩子。
陈大娘抱着小娃,蜡黄的脸蛋猛地涨红,喏喏说道:“叫啥同志,叫我陈大娘便可以了。”
邬漾看着站在最前头女生,用着轻松的语气笑着说:“你便是原班长吧?”
原班长悄悄松口气,幸亏院长没有直接将她的名字喊出来,不由对这位年轻的院长产生些许好感,“我是!我带着我班同学参加劳动,院长你这里有啥劳动,尽管吩咐给我们,我们保证帮你完成的漂漂亮亮!”
邬漾欣慰拍着原班长的肩膀,“真是群热心的好同学,那接下来拜托你们了。”
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原班长面不改色回头喊道:“同学们,主席说,年轻的青年同志要向雷同志学习,不求回报,热心助人。你们难道有异议?”
“没有!向雷同志学习!”
原班长颇为满意点着下巴,扫了底下一张张脸,眼底中带着小小的倨傲。
“邬院长你放心,我和其他同学们肯定能完成任务的!”
“谢谢大家的热心帮助,辛苦各位同学了。接下来有我们院里的小管事金迪同志带领大家前往任务地!我和陈同志给大家准备午餐,劳动结束后,大家可以过来就餐。”邬漾轻轻拍着大娃的肩膀,眼神中带着鼓励和支持。
大娃羞赧一笑,深深呼吸,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各位哥哥姐姐跟着我来。”
见着大娃领着一众人过去后,邬漾收回眼神,余光不小心瞄到陈大娘热泪盈眶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娘,你怎么了?”
陈大娘狠狠吸鼻子,声音中带着哭腔:“院长你怎么叫我陈同志呢,我年纪大了,怎么还这样称呼?”
邬漾默默移开眼神,她真是看不得别人哭得鼻涕横流的样子,“称呼不应该被年龄所局限,而且大娘,你只要出去逛逛,满大街的人都叫你同志。”
陈大娘嗔了邬漾一眼,脸颊上莫名浮现一丝诡异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莫名有些别扭,她把抱着的娃放在邬漾怀中,在邬漾惊讶的眼神中,右脚用力碾着地板,双手局促捏着衣角,“第一次听到你叫我陈同志,我心头竟然觉得自个年轻几岁。哎呀,今天我还没来得及洗脸,我先去洗把脸。”
邬漾幽幽叹口气,心想还能激活年轻的心态真好,陈大娘活得可真有活力,她低头瞅了瞅正在含着手指头的小娃,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长大后,我就能轻松。”
明明怀中抱着是个十来斤的婴儿,邬漾的双脚如同挂着千斤锤般沉重,她单手抱着小娃,从杂物房拖出躺椅,摆在阴凉的屋檐下,她将小娃放在怀里,脚尖轻轻使力,摇椅摇晃起来。
当陈大娘重新整理完自己的形象后,她踏出房间,一眼看到窝在屋檐下的娘两,顿时百味交集,眼前这一幕恍如她曾经看到老派人家中那些垂暮无生气的老尊贵人。陈大娘甩头,觉得自己这样无厘头的联想着实有点好笑,院长虽然生养三个孩子,但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院长你在做什么?”陈大娘以为邬漾会说出个休息此类的回答,但是没想到竟然是个完全不相干的。
“我在晒太阳。”
晒太阳?陈大娘迈出几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屋檐,说:“你坐在那怎么也晒不着太阳?要不把椅子搬出院子晒。”
邬漾想都没想拒绝:“不要,我不想被太阳晒。”
“诶呀呀,想晒太阳,又不想被太阳晒,这不是很奇怪吗?”
“大娘,他想要方便了,你抱他去吧。”
陈大娘抱起小娃,抱怨道:“你老是不亲近小娃,不愿意照顾他,他以后不和你亲近了怎么办?小孩子忘性大,你没和他相处时间长,他就会忘记你的。万一你以后老了.....”后面半句,陈大娘吞下去不说了,无奈叹口气。
陈大娘抱着小娃离开后,邬漾刚睁开眼睛,眼睛瞬间被明亮的光线刺的要睁不睁的,她伸出手后,在指尖即将触碰阳光之际,手慢慢垂下去,自嘲笑着说:“谁不向往阳光的温暖呢,可是呀,皮肤暴露在太阳下,会痛的。”
邬漾目光悠悠,即便内心强烈想忘却小时候的记忆,但是一见到阳光总会想起那段拼着命在烈阳底下挣扎,想要逃出大山的日子,当时天真执着的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拼了命想要逃离艰难贫苦,追求富裕美好生活的模样,在别人眼中只是一段冰冷冷的数据。
太阳渐渐爬到高空,霸道占据屋檐底下的地盘,散发着灼人的热意,邬漾站起来,满脸唏嘘:“休闲的时光要结束,差不多要做午餐。”
米粒在铁锅里翻滚,小小的厨房里弥漫着一阵阵米香,陈大娘一脸肉疼盯着铁锅,说:“院长,你手指缝也太大,放这么多的米,怎么也不够吃。一群能吃的孩子和十来个吃穷老子的小伙子,咱们的粮食根本不够顶。”
邬漾挥着木铲子,搅拌野菜丁,野菜丁上油光若隐若现,这更加让陈大娘心疼。邬漾当做看不见陈大娘满脸肉疼的模样,尝了口野菜丁,咸淡适宜,口感清爽,味道刚好。
“那群同学今天为我们辛苦干活,咱们不做好的,怎么能说的过去。”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是热心劳动,好心过来帮助我们的吗,好心人怎么讲究那么多。”
“一昧索取太多,好心人会心寒,下次也不愿意来的。”邬漾看着陈大娘不太甘心,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的样子,轻轻叹口气。
“咱们院里老弱病残,谁能去下田?”
“其实不用下田也可以,以前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以前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不能只在一个地方打转,我们要往前走。”邬漾神色十分严肃郑重。
陈大娘不自在说:“其实以前的日子也挺好的,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子,咬咬牙就过去,等孩子长大后能帮忙就好了。”
不,一点都不好,邬漾不赞同以前原身和陈大娘的活法,两人从头到晚围着孩子忙的团团转,什么活都要插上一脚,被日常琐事绊住脚步,除了干活什么也做不了。要不然就是叫大的那几个女孩做事,底下的男孩子满山乱窜乱跑,这怎么行呢。以后,院里所有的孩子都要飞出去,作为一院之长的邬漾,她认为自己的任务就是培养所有孩子的自立抗压能力,以后有多远就飞多远,有多高飞多高,最后永远不好回头。因此现在的生活生活模式是不可行的,女孩子不能被劳务活绊住脚步,男孩子不能没有担当。要是还是实施以前的旧模式,邬漾敢肯定,她躲不开这群孩子的各种琐事打扰,为了避免往后所有麻烦事找上门,邬漾认为要将所有的孩子的孩子培养好,他们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邬漾扶着陈大娘的肩膀,诚恳说:“大娘,我们不能永远陪伴在孩子身边,孩子往后遇到的困难我们也不能帮忙解决,孩子始终要长大的。孩子们有能力解决问题,我们才能放心,你说对吗?”
陈大娘茫然,眼神虚虚聚不成焦,凭她贫瘠的语言储备,她很难说出反驳院长的话,而且她前半生的经历又在告诉她,院长说的没错。可是院长这幅急哄哄想要培养孩子的样子,陈大娘心慌慌,院长明明在她跟前,可是怎么老觉得院长下一秒就要离开呢。
“大娘,培养孩子总不会错的,你信我。”
陈大娘只好点点头,默默蹲下来,把掉出来的柴火头塞回灶台里。
“稠粥、凉拌野菜丁、蒸番薯片芋头片,还有杂粮饼。”
五大盆的食物整整齐齐摆在长案板上,旁边垒着一摞摞碗碟,邬漾没想到这座大院子里,能找出大量闲置的碗筷,但邬漾翻翻回忆,顿时觉的没啥奇怪。原身好歹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虽然落败得只剩下这座大院子和后山,但毕竟还有点底蕴在,比如说院子底下有个地下室,藏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今天使用的碗筷就是从底下翻出来的。
从脑海中现存的回忆,邬漾认为原身还算挺幸运,少女时期处在个富裕家庭,衣食无忧,虽说后来家境日渐败落,但在后来日子,也称得上算件幸事。在社会阶层混乱起端,又碰上个家世清白的军.人丈夫。丈夫也算机敏灵活,将先祖留下来的宅子改成福利院,专门收养战友们的遗孤。原身躲开了被批.斗的昏暗命运。
邬漾面无表情捏着掌心,早知道原身和她丈夫羁绊如此深远,她就不应该拿原身丈夫刺激原身。但邬漾拒绝承认自己所说的话语皆是污蔑捏造,毕竟有时候现实可能比想象中更加魔幻,早知道应该换种说法劝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