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邬漾笑眯眯看着面前的青春少年少女们,道:“辛苦大家,你们太能干!我一定要亲自告诉校长,二一班同学既能干又能吃苦!”
“不辛苦不辛苦,邬院长我们一点不辛苦!”本来还有气无力,正厌烦自己当初脑子进水才要干活的学生,听到邬漾大肆夸奖,马上来了精神,骄傲挺直身板。
“对对对,一点不辛苦!”
原球丁飞快扫了一群嘴里喊着不辛苦的熟悉面孔,低垂着头,似乎是一副累的没有力气抬头的样子,殊不知躲开众人视线的她,一改以往的大体,面孔扭曲,眼睛喷火。
“原同志,你怎么了吗?”
“家耀同志,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原球丁深吸一口气,毫无血色的侧脸有意无意对着梁家耀,嘴角上的笑容也透着一丝丝勉强。
梁家耀眼神躲了下,认真建议道:“原同志,看来你身子有点弱,平时应该加强锻炼,才能有力气建设社会。”
原球丁被梁家耀的话语哽住,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梁家耀居然是个没眼色的蠢蛋,居然听不出她究竟想说什么。
有人注意到原球丁这边,大声说:“原班长好像不太舒服...”话语戛然而止,紧接着其他人出声补充。
“同学们,你们知道今天谁出力最多吗?是原班长出力最大,最辛苦,我们为原班长鼓掌表扬!”
啪啪啪,一阵热烈的掌声朝着原球丁袭来,原球丁内心发涨,脸蛋发烫,她站起来,双手虚虚往下一压,谦虚道:“没什么,大家也辛苦!谢谢大家,下次我会更加努力带领大家变优秀能干。”
“同学们,再次热烈鼓起掌!如果不是邬院长提醒,我们也不知道班长干了那么多活,累的差点没力气走路。”
正沉浸被大家伙赞扬的原球丁,猛地听到这一番话,飘飘然的心忽得沉入湖底,她勉强维持脸上的得体,拳头握的紧紧,又是她!
邬漾泰然自若走到原球丁面前,轻拍着原球丁的肩膀说:“辛苦你了,丁丁。”
“叫谁丁丁?”原球丁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她果然和邬漾不对头。
“叫原班长、原同志太过生疏,所以我选择个亲切的称呼‘丁丁’,丁丁听着多可爱,你们说的对吗?”邬漾笑眯眯说,这孩子还是不太高兴,别人叫她原班长不高兴,叫原同志也不高兴。邬漾心想,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最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也喜欢可可爱爱的称呼。她记得第一次用叠字叫底下的小姑娘们,小姑娘们捧着通红的脸蛋,高兴跳起来,干活也特别得劲。小姑娘们的心态,哪个时代都一样,没有人讨厌可爱的东西。
邬漾悄悄叹口气,为这位口是心非的丁丁同学感到怜惜。平日里一定没有人叫她丁丁,好端端的小姑娘失去可爱的称呼,那得多伤心,你看现在叫她丁丁,她脸蛋红透了,眼睛也水汪汪,是被感动了吧。
如果原球丁知道邬漾的心里活动,一定大声反驳,谁会喜欢这样奇奇怪怪的称呼。可惜原球丁并不知道邬漾的内心想法,无力反驳,任由邬漾继续误会下去。
这时候,邬漾察觉周围似乎有点过于安静,眼中带着疑问,大家是怎么了,为什么多不说话?
“哈、哈、哈。”有人干巴巴笑了几声,也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反正是憋不出一个字。
邬漾眼带慈爱望着原球丁,鼓励道:“丁丁,别害羞,以后有什么想要的,你说出来,大家才会知道。”
说出来,好让大家笑话是吗?原球丁愤愤想,心里无力感更加强烈,为什么总有人针对她!她一定、一定要让所有看不起她,都后悔。
邬漾苦恼的皱着眉,为什么丁丁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呢,她扶着丁丁的肩膀,直视着丁丁的眼睛说:“丁丁你怎么还是有点不太开心?”
原球丁摇头笑说:“谢谢院长的关系,我没有不开心。”
邬漾无奈耸耸肩,好吧,小姑娘就是脸皮薄,“今天丁丁也辛苦了,丁丁你摊开手掌。”
“什么?”原球丁下意识低头一看,掌心出现个小人偶,圆乎乎的脸蛋上有了黑豆般大的小眼睛,爱心样的小嘴巴,短短粗粗的四肢,身上穿着黄底碎花的小裙子。从来接触过这种可爱的小东西的原球丁,心生一丝留恋,但她拼命压制自己的渴望,“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喜欢这类东西。”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人人都有份,收下吧。”邬漾小小叹口气,年轻人总喜欢张榜自己不是小孩子,成熟的大人从来不会多费口舌,只会用事实证明自己。但是谁规定大人就不能喜欢可爱的事物?
邬漾环视一圈,入目皆是年轻人,不由深沉叹口气,真的是老了,身体尚且年轻,心态却已经迈向老龄,孩子们你们要快点长大,等你们长大了,我就能功成身退、光荣退休。
人群中的韩古净冷不防打个冷颤,他低头看着不甚斯文揉着鼻子的三娃,疑惑问:“三娃,你也感觉冷吗?”
三娃奇怪摇摇头,“太阳那么大,我为什么会感觉到冷呢?哥哥你生病了吗?”
“我没生病吗?我看你在流鼻涕,所以在问你?”
“诶,没事,我只是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肯定有人在说我小话。”三娃不满哼哼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有人向院长打小报告了。三娃斜着眼睛瞄了眼瘦瘦高高的韩古净,心想,他长得又瘦又白,身板子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样子。肯定是自己生病又不意思说出来,才想着寻个由头,好让人和他作伴。可是他三娃,不对,应该是张世华同志,身体健硕力气大,怎么可能在大热天生病!嘿嘿,这位哥哥看着斯斯文文有文化,殊不知是个睁眼瞎,找错人。
三娃踮起脚尖,老气成秋拍着韩古净的手臂,说:“韩大哥,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韩古净不解眨眨眼,“你明白什么?”
“别说,我都懂。”三娃学着深沉的模样,背着手慢悠悠向邬院长走去。
“等等。”韩古净一把揪住三娃,他有股强烈的直觉,三娃一定是误会什么,绝对不能放三娃离开。“三娃,能告诉我你明白了什么吗?”
三娃抬头看了看,叹气说:“韩大哥,我们院长说了,虽然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但是生病不能一个人扛着,要说出来,否则小病拖成大病,会花更多的钱。病了就要说出来。”
“我没生病,你为什么觉得我生病?”
“不是...”三娃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对哦,韩大哥什么时候说过他生病,他为什么认为韩大哥生病呢?一时间,三娃内心动摇,难道我真的是她们口中的有力气,没脑子的人吗?“我、我误会了?!”
韩古净松口气,摸着三娃的脑子说:“下一次不能想的太理所当然。”
“哈哈哈哈,三娃好几天没有洗头,韩大哥你居然敢摸三娃的脑袋?”完成送大哥哥和大姐姐的礼物后,二娃看着越发蠢笨的三娃,大声嘲笑。“三娃,你是不是忘记送礼物了?”
三娃涨红脸,支支吾吾说:“我才没有忘记,韩大哥,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韩古净低头一看,布料缝制成的小红星和小太阳,圆鼓鼓的,十分童趣。
“好看吗,院长妈妈亲手做的!”二娃骄傲仰头,刚才她送出礼物后,很多人表现的十分惊讶和惊喜,这让她骄傲又得意。院长妈妈最厉害!
“好看。”韩古净赞叹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你们院长妈妈太厉害。”
“那是!我偷偷告诉你,院长妈妈答应给我做个超级威风的帽子!”三娃憋不出内心的欢喜,炫耀着说出来。
二娃抱臂,不屑想,谁说院长妈妈答应,还得看你表现。三娃你就得意吧,我偏偏不提醒你。
“院长院长,这个小人偶好可爱,它身上是怎么做的?”女同学对新收的小玩偶爱不释手,真是太精致可爱,玩偶身上的小衣服也特别好看。如果人能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会很好看。
“布料上的花也很好看,是在哪个供销社买的布料?我妈妈正愁着给我姐做结婚穿的裙子,这样漂亮的裙子正适合我姐结婚穿!”齐耳短发女生摸着漂亮小衣服,迫切追问道。
见到班里所有女同学激动不已,一些聪明的男同学心动,如果能够拥有这样的好布料,会更拥有找到结婚对象吧。
激动的同学纷纷涌到邬漾身边打听,把原球丁挤出去,原球丁又气又恼,太无法无天,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班长的。当看着手中可爱的小玩偶,原球丁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是渴望拥有漂亮的布料和衣服。
面对一群激动的年轻人,邬漾不慌不忙说:“大家别着急,这些布料衣服都是我和孩子们亲手做的,是我们福利院全体人员的一番小心意。因为条件有限,布料衣服做的不是很完美,碰到水容易掉色的。”
“这样啊!”众人失望又失落。
“院长,如果有人提供布料,你会做吗?”齐耳短发女生脱口而出。
邬漾望着她,缓慢笑着说:“同学你真会开玩笑,我哪有这番能耐。小块布料勉强能做成,大布料难说了。”
话刚说出口,短发女生懊恼,可是让她放弃,内心又不甘,她看着沉静的邬院长,烦躁的内心渐渐沉静下来,邬院长要照顾十几个小孩子,怎哪有那么多时间帮忙染布料。如果她拿票或者其它东西麻烦邬院长,那岂不是倒买倒卖,是在害人?想到这,她暗暗下定决心。
看着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陷入纠结中,邬漾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