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很是尴尬。
这时,老王妃匆匆进屋来看明路,见他清醒过来,又是泪眼连连。
而此刻的惜日早已暗暗退至门边。
透过人群,明路的目光又一次寻到了躲在众人身后的李瑜……不,是他的未婚妻,田惜日。
如果说曾经的田惜日只是个梦,那个梦在声声“我的路路”中早已破碎了。
此刻明路无比清楚地明白,眼前男装的她——虽化名李瑜却是真正的田惜日。想到她梦中呓语,想到她不想嫁给自己,想到她刻意接近自己的目的并非出于对未婚夫婿的好奇,而是想让他出面悔婚……明路的心情便跌到了谷底。
在上大罗山前,纳兰旭日还曾为他出过主意。让他假装受重伤拖延婚期,之后再想办法毁了这桩婚事。但任谁也没想到,自从大罗山上得知真相开始,他的心就乱了。李瑜就是田惜日,田惜日就是李瑜,从知道的那一刻起,他不想拖延婚期。可没想到后来却弄假成真,事与愿违,反倒真的受了重伤。
惜日方才在床边说的话,明路听见了。此刻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嫁给自己?为什么想毁了这桩婚事?是因为另有所爱吗?那人是索阁还是龙茗?脑中再次浮现自己初见田惜日的惊艳,那或许是此生唯一的一见钟情。
可是……他所钟情的女子,想嫁的人却不是他。
明路闭上了眼,他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索阁也好,龙茗也罢,无论是谁,都绝不能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庆幸的是,他们已有婚约,单凭这一点,便没人能从自己身边抢走她。她注定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
明路再次睁开眼,又一次看向门旁神不守舍的惜日。如今自己有伤在身,若她存心躲着自己,必定再难相见。不如暂且假装不知她的身份,一方面可以借养伤之由得以亲近。一方面也可借此机会,让她真的爱上自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就在明路打定主意,喝些母亲送到嘴边的温水时,便听门外有奴才匆忙来报:“启禀主子,皇上来了,现已进了府门。”
之前明路被王御医诊断快不行了,宫里派来守着明郡王的人便遣了奴才回宫将明路的情况禀告了皇上。皇上听后心中悔恨交加,想着明路是自己兄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又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儿,如今却重伤不治……心中越发懊悔派明路去大罗山剿匪。当即再也顾不得其他,立马喊人备了车马,带了随身近侍几人,轻车简从出宫来探望明路。原以此见很可能是最后一面,没想到明路却突然转醒了。皇帝在门口得知明路醒来,一时间眼眶发红,鼻头发酸,急忙快步进了府门走向后院。
紧跟着禧恩也到了府门口外。他得到纳兰旭日传信,信中说御医也束手无策,明路可能凶多吉少。禧恩便连夜骑马自大罗山赶回了京城,欲见明路一面。此刻他还不知明路已经醒来,一路焦虑而悲伤,入府时险些摔下马来,匆匆站稳,又踉跄着冲进了明郡王府,险些冲撞了前面皇帝的銮驾。
而此刻的惜日已暗暗退至外院角落。待一众人等慌乱接驾入内时,悄然离去。
欣喜若狂的傅津虽然把王御医的话听进了耳里,但因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也没心思细想。直到后来回家休息,傅津静下心来忽然回忆起王御医那些没头没尾的话,突然就明白了过来,那一刻险些没气得背过气去!
他不是断袖!他不是龙阳!更不是兔爷!可是……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瑜弟……再一次想起翠峰楼里瑜弟扒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的那副男性身躯。
不会错,瑜弟是男的!
他是男的,他是男的,他是男的!……
自我催眠了好一会儿可似乎并不怎么管用……难道不知不觉中他真的成了断袖?所以才会引起王御医的误解?傅津思及此,心慌意乱,面如土色。
那一晚,傅津一夜辗转,怎么都睡不着。
是夜,繁星点点。
窗外,他来了。
惜日一直在等龙茗。见他来了,便去开了门,将他请进屋来。
屋中,烛光摇曳。
惜日为龙茗斟了杯茶,龙茗细细浅品。
惜日轻声道:“他醒了。”
龙茗“嗯”了声,似乎并无意外。
惜日问:“你昨晚做了什么?”
龙茗道:“给了他一颗药。”
“此药,定然十分珍贵。”
“嗯。”没有过多的言辞,龙茗只是又嗯了一声。
惜日虽知那药定来历不凡,但见龙茗不愿多说,也只得作罢。轻声道:“谢谢。”
龙茗道:“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
惜日黯然。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我打算过几日等他好转些便告诉他实情。”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龙茗问。
“看他的意思。”惜日回答。
龙茗没有吭声。他转着手中的杯盏,一遍又一遍。良久方道:“你喜欢他吗?”
惜日想说不喜欢。可她知道不能说,若说了,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龙茗或许都会飞蛾扑火。
惜日想骗龙茗,说她喜欢明路。可嘴几张几合却说不出一个字。她左右为难,心生酸楚,可终究还是没有欺骗龙茗。
“那你喜欢我吗?”龙茗又问。
不待惜日作答,龙茗便道:“你从未说过喜欢我,然而你也未曾说过不喜欢我,你如此,是想脚踏两条船吗?”
惜日没想到龙茗会如此说。可这本就是她的错。是她招惹了龙茗,也是她自以为是,惹了明路。
惜日没有逃避,她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我……与他有婚约,在我身处险境时,他不畏生死挺身而出,险些为我丢了性命。而我却欺骗了他,有负于他,是我对不起他。我想与他说清楚,不求他原谅,只是不想再继续有违本心,欺骗于他。我之前的所作所为,离经叛道,甚至可以说是放浪形骸,几番戏弄欺骗于他,实不配成为他的王妃,更不配成为皇家之人。我自会请皇上、太后降罪于我,无论是何结果,我甘愿受之。”
“若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想娶你呢?”龙茗突然追问。
惜日垂眸,却并未犹豫,只因心中早有决断,当下亦无丝毫隐瞒地回答:“那我便嫁。”
龙茗停下了手中不停旋转的杯盏,“呵。”龙茗苦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看他的意思,你事事以他为先,”龙茗抬眸问道:“那我呢?”
惜日垂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真心地道:“你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而我,没有这个资格。”
“谁有这个资格,我说了算!”龙茗声音冷冽。
惜日突然起身,来到窗边,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在龙茗看不到的角度,拼命地眨着眼。只因,想要眨掉眼中怎么也忍不住的泪。可一切终究徒劳,她不敢抬手去擦,怕被龙茗发现。
寂静的屋中,惜日听到龙茗说:“明路他喜欢你。”
惜日微怔。
龙茗道:“男人的直觉。”
惜日摇头失笑,“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连衣服都脱了,难道他还会以为她是女的?
“恐怕你是男人,他也情不自禁喜欢了。”龙茗淡淡道。
惜日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他应该不知道我是谁,否则岂会这么对我。”在惜日心里,明路是因为她是李瑜,是他的朋友、兄弟才会以命相对,其实,若能真的成为他的兄弟,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只是于她而言终究是件奢侈的事。
龙茗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欲走,只是在出门时,停下了脚步:“我不想你哭,哪怕是因为我。”在惜日的手足无措中,龙茗丢下一句:“你即喜欢我,我便不会放弃。”
言罢,轻轻一踏,飘然远去。
转眼间,明路养伤已有半月。这几日,皇上的封赏陆续颁下。
除了无数的财帛赏赐,便是敕封。慕容明路因剿匪有功,敕封荣王。
旨意一经颁下,朝野震动。
明路的生身父亲乃是燕王,原本可名正言顺袭爵为燕王。但没想到当今圣上却未让他袭爵,而是让他凭借自身能力,以功勋封郡王,又以功勋封荣王。这不仅出人意料更引起了诸般猜测。
世人皆知慕容家族亲情淡漠,尤其皇室,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一路走来光寡孤独者比比皆是。反似当今皇上与燕王这般手足情深的兄弟情谊实不少见,也显得尤为珍贵。这也正是为什么,明路自幼被皇上接到身边,亲自教导带大的缘故。也正因此,当今皇上被许多读书人称颂为慕容皇族中最有情义的一代帝王。
只是近些年皇上虽尚在壮年,却开始喜好女色,身边美女不断,又暗中服食某些丹药以助兴致,以至于再无所出。慕容家族本就子嗣不丰,宗室之子更是少之又少。当今皇上膝下就两个皇子,最大的年仅七岁,乃一婕妤所生,并不得宠。而后宫又由无所出的田贵妃一手把持,就连当今太后也是田家人,如今的荣王明路要娶的又是田家女……
诸般联想,许多人便有了其他的心思。
明路本就是宗室之子,不仅长得丰神俊朗,文治武功,品质心性也皆为上乘,为人处世也甚得人心。如今又凭自己的本事被敕封为荣王,自幼又被养在皇上膝下,早早便让他涉猎朝中政务,将来说不定有机会……
是以圣旨一下,朝野震动。
京中世家贵族无不闻风而动。荣亲王养伤不能见客,但是他的未婚妻田家则成了许多人巴结逢迎的对象。
是以,这几日田大人简直风头无两。
每日里上朝,前呼后拥,周边全是美言吹捧,田大人自是春风得意。
世人皆知,这田大人自身没什么本事,儿子也都庸碌无为,但谁让田家出美人呢。
先有太后,无子却能稳居后宫主位。扶持了当今皇上为帝,成了如今的太后。后又有田贵妃,任他后宫三千一直都是皇帝心头的宝。如今又出了这么一位荣王妃,还是个庶女。说起这个庶女田惜日,几乎京中所有贵女都有翻白眼的冲动。先是太后偏爱,区区庶女偏能与一众世家嫡女平起平坐。后被袭郡王索阁当众拒婚,被所有人嘲笑为妒妇,再也嫁不出去,自此消失了两年。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突然被赐给了郡王明路为正妃,如今又即将成为荣王妃,也不知这田惜日几世修来的福气,竟有这等造化。
所有人私下里或羡慕、或嘲讽、或嫉妒。
可转头,还是有无数的帖子如雪片似地被投入了田府。
无不是欲与田家交好,欲与田惜日交好。
那些之前还对田惜日嗤之以鼻的京城贵女们,一夕之间纷纷开始与田府走动。原本有几个曾与田惜日交好的,现在也携礼登门求见。她们之中,在这两年多里,有的已经嫁了人,有的也许了亲事。之前明知道田惜日回了京,却无一人联系过田惜日。而今却闻风而动,先后派了人来田府递了礼物和帖子。
只可惜,全都没能见到田惜日。
田大人为此三番五次派人来老宅催促田惜日回府。但却被告知田二小姐又生病了,起不了床,回不了府,见不了客。
为此,田夫人亲自带了大夫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