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绝淡淡看了顾昔霜一眼,将荷包从她手中抽走:
“从哪弄这么难看的荷包,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这荷包针脚疏漏,剪裁也普普通通。
布料一般,花样更是奇怪。
五颜六色的线,绣的是一种像鸡又像鸟的动物。
这么难看的荷包,也能在市面上买得到?
别是出来骗傻子的吧。
顾昔霜无语凝噎,这已经是她从自己绣的荷包里,挑了一个最好看的了。
陈氏自己手艺就平平,又忙着绣东西贴补家用,没时间教她绣花。
这是她自己琢磨着绣的,花样也是自己画的。
才绣了五六个,就被陈氏嫌弃浪费布料和丝线,不准她再绣了。
那她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把那些还露着线头的破烂,送给夜凌绝吧?
她只能遮掩道:
“你别管那个,闻一下里面的香料看看!”
夜凌绝挑眉:
“你认真的?本世子对香料可是很挑剔的。”
花姝长公主长于深宫,从小就在各种香料中长大。
不仅有宫廷香师调配的名贵香料,还有外国进贡的珍奇香料。
他自然也是如此。
一般的市卖香料,可是入不了他的眼。
顾昔霜瞪眼:
“瞧不起谁呢,有本事你考我,看我能不能答出来。”
夜凌绝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
“既然你这么说了,本世子若是不考你,倒好像怕了你了。”
他转头,低声吩咐下人:
“让外面那位苏小姐进来。”
苏茗雪经常给他送香料,也算与他有一丁点交情。
但,也就仅此而已。
夜凌绝对她那些普通香料没兴趣,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偶尔也会给她个好脸色。
他也曾暗示过,以后不必再送香料来。
但苏茗雪依然故我,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装不懂。
很长一段时间里,夜凌绝以为她只是个爱香的傻子。
但从今日下人回禀的消息看来,她也并非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么善良温顺。
而且,不知全貌,却敢贸然评价一个人。
还用那等意存侮辱的话语。
这等表里不一、尖酸刻薄之人,夜凌绝自然不屑。
让她进来,一是可以测试一下,顾昔霜是否真的会调香。
二就是要跟她说明白,以后不必再登药侯府的门。
这会儿,苏茗雪已经在下人的陪伴下,来到了夜凌绝的书房。
才一进门,就看到顾昔霜也在里面,神色顿时尴尬起来。
方才在门口,她跟其他守门的护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刚才的少女,居然真的是治好夜凌绝的神医。
夜凌绝坐在桌案之后,淡淡看了苏茗雪一眼:
“苏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苏茗雪定了定神,笑道:
“小女在古籍上又发现了一个香方,所以配制出来,想与世子分享。”
她说完,见没有下人上前,便将配制好的香料,放在了夜凌绝的桌案上。
夜凌绝眉心微凝,并没有去触碰面前的香料,而是看向顾昔霜:
“既然你说懂香料,那就过来瞧瞧吧。”
苏茗雪立刻看向顾昔霜,目光在她的棉布衣裙上一闪而过:
“启禀世子,小女调配的异香,乃是以多种名贵香料精心配制而成,以这位姑娘的出身和财力,怕是难以品鉴!”
顾昔霜等她说完,才不徐不缓地开口:
“这香叫雪中春信,也叫春消息,是熏香的一种。”
“虽然少了一味白檀,但是其实对香的影响不大。”
“不过这香乃是春日之香,如今已是夏日,用这香料似乎有些不应景。”
“要我说,还不如世子衣上沾染的四时清味香来得合宜。”
夜凌绝起初神色平静,直到她提到四时清味香,面上才划过一丝诧异。
他的衣裳的确沾染到了这种香,但并不是他所焚烧的。
是他早上去请安时,在长公主那里沾到的。
四时清味香,是长公主从京城带来的贡品,市面上根本没有。
顾昔霜仅凭衣上一缕残香,就能认出这味香,可见她的确对香料很有研究。
一旁,苏茗雪神色微变。
她并不知道,夜凌绝衣上沾染的香味是什么香。
但顾昔霜对她的香料的品鉴,却是丝毫不差。
眼前这少女衣着朴素,买起香料来也是抠抠搜搜,但她的确懂香!
苏茗雪心下警铃大作,顾昔霜又会医术又会调香,这不是把她比下去了吗?
虽然她自认比顾昔霜家世好,但对于药侯府来说,五品刺史和平民之女,差别真的那么大?
苏茗雪咬了咬唇,情急之下,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她刚才买香料的时候,顾昔霜也在场。
既然顾昔霜知道她香方的配方,那知道香名也并不奇怪!
苏茗雪立刻将自己的猜测跟夜凌绝说了:
“所以,世子爷并不能因此就断定,这位姑娘懂香!”
夜凌绝其实已经有些烦了。
顾昔霜懂不懂香,不是苏茗雪说了算的。
倒是苏茗雪,明知道自己的香方有瑕疵,还送到他面前来。
是觉得他这个药侯世子,连有瑕疵的香料都品鉴不出来?
苏茗雪还眼巴巴地看着夜凌绝,等着他再出题测试顾昔霜。
但,等来的却是夜凌绝的送客:
“顾姑娘是否懂香,就不劳苏姑娘费心了。”
“这些日子以来,苏姑娘为本世子配制了许多香料,这份心意,本世子心领了。”
“但,苏姑娘配制的香料并非上品,更比不上本世子平日里使用的极品香料。”
“本世子要这么多中品香料,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夜凌绝说到此处,转眸示意下人送上准备好的纹银五千两。
虽然苏茗雪买香至少花了三千两,但原料的价格,并不完全等同于成品的价格。
以苏茗雪的调香水平,调出来的香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那些中品香料合起来,大概也就能卖个一千两。
他现在五倍奉还,也算对得起苏茗雪了:
“苏姑娘从前买香料的银子,本世子都替你出了。”
“往后还请姑娘自重,不要再拿你那些中品香料,折磨本世子的嗅觉。”
苏茗雪满脸煞白,还想再说什么。
夜凌绝不想听,直接端茶送客。
直到护卫上前,把苏茗雪连人带香以及银子通通带走,夜凌绝才把目光转向手中的荷包:
“这里面是什么香?”
从刚才开始,他就总觉得有一股幽香萦绕身畔。
清冷神秘之中,又带有一丝孤傲。
很对他的胃口。
但,这香气既不是他衣上沾染的四时清味香,也不是苏茗雪刚送来的雪中春信。
那就只能是顾昔霜送来的香料了。
顾昔霜一直在等夜凌绝开口,这会儿终于等到了,立刻上前两步,微笑:
“此香名唤‘迷楼夜酣’,乃是前朝炀帝所创。”
“贵气十足,而又不失清雅。”
“最适合世子这样身份尊贵,又品貌双全之人。”
夜凌绝唇角微勾,难得听小丫头说几句好听的。
但紧接着,就见顾昔霜双眼亮晶晶,脸上笑容灿烂:
“这么神秘有来头的香料,只要三十两银子一份,是不是很便宜啊?”
夜凌绝握着荷包的手一僵。
咬牙,怒火盈眸:
“你,跑我药侯府推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