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氏和赵嬷嬷的搀扶下，顾老太太走在前面，向山门进发。

再后面，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大房夫妻俩。

三房以及顾昔霜都走在了后面。

顾昔霜一边走，一边看着云居寺山路两边的植物，心里啧啧称奇。

这里的草药长势真不错啊，要不是没有背竹筐，她都想采一些带回去了。

蚊子腿也是肉，一筐上品草药，也能卖个几两银子。

都说贼不走空，她虽然不是贼，可大老远跑来一趟，也不能白来不是？

山门前，知客和尚智永将一行人迎到了佛堂之中：

“本寺有免费的线香提供，施主也可以花钱购买上品清香，一切功德随喜即可。”

顾老太太看了眼那免费的线香，微微拧眉。

便宜没好货，何况是免费的呢？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上品清香。

桌子上摆了三种供佛清香，每一种都品相上乘，不愧上品之名。

只是这价格，竟然二两银子打底。

最便宜的清远香二两银子一根，中等价格的出尘香五两银子一根。

最为上品的玉堂清霭香，居然要十两银子一根。

这样的价格，她老太太哪舍得出。

顾老太太没忍住，把期待的眼神投向了顾昔霜。

大房还在魂游天外，蒋氏在一旁看得真切，嘴角微抽。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才多少日子，顾老太太居然找顾昔霜拿主意。

顾昔霜笑了笑，却先看向大房夫妻俩：

“大伯父和大伯母是什么打算？”

顾伯伦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的香，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银子眼看是挣不到了，还要大祸临头。

为今之计，也只有多出些银子来供奉佛祖，希望能求得佛祖保佑了！

顾伯伦掐指算了算，狠狠心：

“来九根玉堂清霭香！”

那一百两银子，这一下就花出去九十两了。

他手里只留下十两。

顾伯伦在心里默默祈求佛祖，看在我把九成银子都给了您的份上，您老就保佑保佑我吧！

顾老太太眼神一暗。

虽然她没有征求大房的意见，可大房这三个人要了九根香，显然没带其他人的份。

拿得出这么多银子用最上品的香，却不肯分给其他人一点。

顾老太太闭上眼，觉得自己从前看重大房简直是瞎了眼。

她只能看向顾昔霜：

“三丫头，你又是什么打算？”

顾昔霜朝众人微微一笑，从袖口掏出一把线香来：

“自备！”

搞笑了，她自己就是个制香的，还能让别人从她手里掏了银子去？

智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唇角的笑意似是慈悲，又好似嘲讽。

云居寺供佛清香的香方，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燕州第一调香师苏大小姐手中购买的，岂是寻常线香可比？

尤其是玉堂清霭香，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从前也不是没有世家大族看不上云居寺的清香，觉得自家的香料是好的。

智永也没做别的，只是在他们上香的时候，安排沙弥替了然方丈上三炷玉堂清霭香。

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些贵客就会乖乖掏钱买香。

这么多年，他也只在前两天药侯府来上香的时候，栽过一回跟头罢了。

现在，这一家人里有人供奉了玉堂清霭香，他连安排都省了。

大房的线香已经准备好了，顾伯伦带着李氏和顾星雨，恭恭敬敬地在佛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入了香炉。

清新淡雅的香气，顿时笼罩了整个佛堂。

就连顾老太太都不由得耸了耸鼻子，沉浸在香气之中。

贵有贵的道理，这香的确堪称极品。

这会儿，顾昔霜已经将自备的线香分配完毕，小沙弥上前一步，替众人点燃线香。

智永脸上的笑容，在见到这十几炷香点燃后的景象后顿时一僵。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时不时还有一丝微风从佛堂穿过。

所以，玉堂清霭香虽然香气馥郁，但袅袅升起的青烟不过数寸便会消散。

但顾家其他人的香，香气笔直地升起，一直延伸到佛堂金顶。

智永不由得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若不是佛堂有金顶笼罩，他简直怀疑，这香会不会一直向上，直通九霄？

而对于供佛之香来说，能够直通金顶，便是足以称得上是极品。

这香拿来供佛，真是再合适不过。

还不等智永回过神来，鼻端忽然又嗅到一股奇异香气。

这香气庄严肃穆之中，更带有一阵清静。

让人不由得想到佛法无边，宝相庄严。

智永不由得双手合十，下意识地念了一句佛。

心底此刻更满是震惊。

这究竟是什么香，未免也太适合供佛了，比玉堂清霭香还要合适。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兴奋地跑了进来，低声跟智永开口：

“智永师父，你快出去看看，佛祖显灵了，佛堂上空有异象出现！”

智永这下也顾不上什么香不香的了，连忙跟着沙弥走出佛堂。

只见整片天空，都是浓云叆叇，阴沉一片。

唯有佛堂正对着的地方，厚重的乌云散开了，灿金色的阳光直撒下来，照在了佛堂金顶之上。

一时间，无论是进香的香客，还是来往的沙弥都停住了，纷纷双手合十，念起佛来。

智永心情激动，他遁入空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观。

鼻尖似乎又嗅到了佛堂里的庄严香气，智永摇了摇头。

他一定是激动过头了，居然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都已经走出佛堂这么远了，就是有香气，也早该散了，怎么会传到这里来？

神迹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大约一炷香后，浓云便又合了起来，隔绝了那一道金光。

智永一拍光头，坏了，把顾家人忘在佛堂了。

他急急忙忙赶回去，发现顾家人不明所以，还留在佛堂等候，松了一口气刚要上前，忽然一怔。

香炉里，顾家其他人上的香，刚好已经烧尽。

智永瞪圆了眼，看着鎏金香炉里还有余温的香灰，心里顿时涌起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难道方才的神迹，竟与这香有关？

顾伯伦不知道智永方才去做什么了，见一家人被智永扔在佛堂，不满道：

“这位师父，还请快点带路吧，我们还要去拜见了然方丈呢！”

智永回过神来，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众位施主，请往这边来。”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家其他人顺着他手的方向，向方丈的禅房进发。

出了佛堂，自然有小沙弥带路。

他是知客和尚，还得负责在山门接待新的一批香客。

就在智永要回山门之时，顾昔霜也恰好路过他身边：

“小师父，刚才的阳光不错吧？”

智永悚然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满脸震惊地看向顾昔霜。

真的与她有关！

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不，她怎么可能是人！

这样的神迹，岂是凡人能够做到的？

智永的目光，惶惑地落到顾昔霜含笑的面容上。

少女纯净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

阴沉天色，却黯淡不了少女不染纤尘的容颜。

智永忽然彻悟，莫不是观音大士下凡？

他浑身发抖，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朝顾昔霜磕头：

“观音大士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准备乘胜追击，推销香料的顾昔霜：……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