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霜是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推销场景，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云居寺香火旺盛，要是能把自己的线香卖进这里，肯定能挣一笔银子。

至于价格，自然也是好商量的。

反正不管她卖得多贵，云居寺都可以把价格转嫁到上香之人的身上。

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生意，当然很好做了。

只是没想到，智永居然有这样的脑回路。

可惜了她的十几根沉水灵犀香，少说也将近一百两银子呢！

顾昔霜无语凝噎，早知道她就把话说得明白点了。

走在去了然方丈禅房的路上，顾昔霜在心里琢磨。

她看这个智永和尚虽然身体健康，智力却好像有点什么问题，要不直接跟方丈谈算了。

这会儿，了然方丈的禅房已经近在眼前，小沙弥也一边带路，一边嘱咐：

“了然方丈年事已高，至今已近两百岁了。”

“他本是前朝人士，因得了机缘，寿数异于常人，脾气也异于常人。”

“几位贵客见了方丈，千万不可出言不逊，以免惹恼了方丈，不愿给诸位批命。”

“方丈这些年脾气愈发古怪，如有得罪之处，小僧在这里先行赔罪了。”

顾老太太点点头：

“小师父放心，这个自然。”

顾昔霜暗地里咋舌，这个了然怎么这么能活。

他要是养个乌龟，努努力能把乌龟送走。

这般想着，众人来到了然方丈的禅房前。

了然方丈乃是得道高僧，前些年四海为家，最近这几年才在燕州城的云居寺定居。

他并非云居寺本地的僧人，但既然他愿意挂单，寺里当然求之不得。

原来的云居寺方丈二话不说，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些年，想要向了然方丈求批命的人数不胜数，但了然接见的寥寥无几。

李氏当时知会云居寺，说自家要来进香的时候，也顺便问了句能否批命。

虽然没指望了然方丈同意，但还是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了。

没想到能被同意，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了然方丈的门前摆了四个大缸，顾昔霜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缸里各养着一只大乌龟。

顾昔霜：……

你还真养啊你？

小沙弥向门前值守的僧人说了几句，僧人进去回禀之后，又走了出来：

“方丈有请诸位贵客。”

顾老太太深呼吸一口气，领着一家人走了进去。

了然的禅房极大极深，却又显得很空旷，众人走在里面，步声都有回音。

屋子中间，有一道纱帘。

纱帘前摆了几个蒲团，纱帘后隐约可见一个端坐在罗汉床上的人影。

众人来到屋子正中，分别在蒲团上盘膝坐好。

纱帘后，了然方丈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究竟是何人批命？”

顾老太太大气也不敢出，她虽然年长，可是眼前这人比她年龄大出十几轮，她哪敢以长者自居。

见了然方丈发问，才大着胆子开口：

“是我的两个小孙女，还有一个孙子，不知能不能赶上。”

顾老太太很后悔，早知道不让顾海晏去报官了。

了然哼了一声，显然很不高兴：

“谁先来啊？”

顾星雨立刻高声道：“我，我先来！”

她生怕被顾昔霜抢了先，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自报了生辰八字，又开始自报家门：

“我是顾家长房长女，顾家的大小姐顾星雨，今年是十六岁了……”

才说到此处，了然便冷哼一声：

“行了，不必说了！”

顾星雨吓得一抖，立刻住了嘴。

了然掐算片刻，忽然冷笑一声：

“你的命里，写满了两个字——报应！”

“老衲劝你往后还是少做亏心事，正所谓一报还一报，报应不爽！”

“安分守己，还能得一线生机；一意孤行，只有死路一条！”

顾老太太痛苦地闭上眼，顾星雨到底还是被大房教坏了！

顾伯伦和李氏却是一脸不服气，他们两人的宝贝女儿，怎会像了然说的这般凄惨？

如果真是那样，也一定是顾昔霜这贱人害的！

顾星雨吓得脸色苍白，却又隐隐觉得不服气。

了然不过就是听了她的生辰八字和出身，怎么就敢断言她一定是个坏人呢？

她是顾家长房长女，怎么也不会像了然说得这么不堪！

顾星雨抿了抿唇，怨毒的目光落在顾昔霜身上。

如果她都得了这么个批语，那顾昔霜这恶毒的小贱人，命运只会更为凄惨！

了然又开了口：“还有谁要批命？”

顾昔霜还在出神，她总觉得这个了然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这个臭脾气，都有点熟悉。

顾老太太拉了拉顾昔霜的袖子，顾昔霜回神：

“还有我。”

她报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沉吟片刻，又仿照顾星雨的说法，但简单了很多：

“我是顾家二房之女，名叫顾昔霜。”

纱帘后，了然猛然睁眼，声音一利：

“顾昔霜？”

“是个好名字，只怕你担待不起！”

顾昔霜眉头一拧：“这是我的名字，我为何担待不起？”

“你的名字？”

了然冷哼一声，不再答话，只是闭目掐算。

掐着掐着，额头上便见了汗。

他猛然睁眼，声音微沉：

“你的小字是什么！”

顾昔霜莫名其妙：

“我哪有什么小字？”

陈氏在一旁，跟顾老太太对视一眼，试探着开口：

“三丫头，或是霜儿？”

顾昔霜确实没有小字，顾家人在家时也只叫过这两个小名而已。

了然方丈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拈须的手微微发抖：

“大蛤蟆！”

顾昔霜觉得自己的脑子哄一下炸了！

要不是身边还有顾家其他人，她一定会扑上去先把了然掐死再说！

这个名字，只有一个人叫得出来！

了然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一掀纱帘走出来，指了指顾家其他人：

“你们出去！”

又指了指顾昔霜：“你，留下！”

顾家人不明所以，顾老太太颤巍巍地开口：

“霜儿啊，既然了然方丈要你留下，那你就留下吧，说话可千万要留神哪！”

还不等她说完，了然方丈便一瞪眼：

“你走不走！再不走老衲踹你了！”

顾老太太一噎，自从上了六十岁，哪还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可是眼前说话这个，年纪少说也有一百六十岁了，她还能说什么！

顾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带着家人出门了。

顾家人才走，顾昔霜就从蒲团上跳起来了，咬牙切齿：

“黄鹂鸟！”

了然禅师双手叉腰：“大蛤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双双扭过头去：

“嘁！”

顾昔霜是怎么也没想到，她都重生到几百年后了，居然还能遇见熟人！

到底有天理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