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了然禅师没好气儿地给了智永大师一脚:
“你个没出息的,这是人,哪是什么观音!”
“丢人玩意儿,你给我滚去对面坐!”
了然禅师是真糟心了,早知道这样,他就把智永大师撇在寺里自己来了!
智永大师讷讷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还凝在顾昔霜身上:
“真的不是观音大士?”
他跟着引路的下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边走边嘟囔:
“人世间能有如此女子?”
苏茗雪眼前一阵阵发黑,智永大师跟她交谈的时候还很正常,面对顾昔霜却惊为天人。
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的容貌便不足以让智永大师神魂颠倒?
如果顾昔霜知道苏茗雪的想法,肯定非常乐于为她解惑。
没有的事儿,纯粹是智永大师脑子不好用而已。
智永大师走了,了然大师却站着没动。
顾昔霜看他一眼,好心提醒:
“男宾在对面。”
了然大师态度坦然:
“老衲年事已高,身体不便,就不挪动了。”
“再者出家之人六根清净,本来无一物,何必囿于男女之别?”
“老衲打算就坐这儿了,来把椅子!”
顾昔霜瞪眼,看着他手里那少说十几斤、多说几十斤的禅杖,忍无可忍:
“七月十五烧草纸,你糊弄鬼呢!上对面去!”
了然禅师回怼:
“不去,你踹我啊!”
一旁,安清月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了然禅师,又看向顾昔霜,话都说不利索:
“霜儿,了然禅师都近两百岁了……”
你才十四!怎么能跟人家这么说话!
顾昔霜叹了口气,恳切地看着安清月:
“姐,你不懂。”
了然禅师是属二皮脸的,现在让他坐在这儿,一会儿指不定还干出什么来。
不如让他去对面,那里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他还能收敛一些。
这会儿,苏家下人已经搬了一把椅子来。
了然禅师直接单手提起,放在顾昔霜身边,真就挨着她坐下了。
清溪对面,夜凌绝眉心微凝。
他没听顾昔霜提过,她和了然禅师有交情。
为何看二人举动,却是十分熟稔?
按小丫头的性格,外人面前温和有礼,越是熟人越是放肆。
以了然禅师的身份地位,主动要求坐她身边,已是殊荣。
她居然还往外赶人。
连他都没这待遇。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夜凌绝倒没怀疑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如说怀疑的人才有问题。
一个两百岁,一个十四岁,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出家人。
只是确实看着蹊跷。
卢老太爷还没来,顾昔霜无聊,扯了扯了然禅师的袖子:
“你闲着也是闲着,给我姐姐批个命呗?”
安清月三魂没了七魄,瞪圆了眼睛。
连一旁的叶宁都被她震惊,忘了出言嘲讽。
一席的人都看鬼一样看顾昔霜。
这可是了然禅师!
安清月连忙摆手:
“霜儿,万不可如此说话,了然禅师何等身份,岂能如此无礼!”
安家曾以太守府的名义向了然禅师请求批命,结果直接被拒绝了。
那可是太守府都求不来的殊荣。
顾昔霜现在是在干嘛,使唤了然禅师?
了然禅师却不以为意:
“行啊。”
闲着也是闲着,再说顾昔霜的面子他能不给吗?
要不是怕吓着人,顾昔霜的姐,他高低也得喊一声姐。
安清月噎住了。
好家伙,合着太守府的面子还没有顾昔霜面子大。
她这个妹妹还真是有点了不得。
了然禅师仔细看了看安清月,点点头:
“好命格,你比姓苏的丫头会识人。”
又看向顾昔霜:
“你们姐俩也是绝了,命中互为贵人,这样的命格世间可是罕见。”
安清月,居然也是个梧桐命。
同样都是梧桐命,可是个人选择不同,命运也天差地别。
同样都是不合群,可是安清月没有自降身段,迎合讨好别人。
我行我素,目无下尘。
孤标傲世,反而难以被坏人影响。
因为不被外界影响,自然也没有听从那些流言蜚语,也没有囿于世俗偏见。
她是燕州太守的女儿,偏偏与跟自家有亲戚的卢家关系不好。
燕州城的人看不起顾家,她偏与顾昔霜交好。
燕州城的人都认为苏茗雪是第一调香师,她偏认为顾昔霜才是。
说白了,脑子是个逆天改命的好东西。
可惜苏茗雪没有。
古话说得好,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
安清月这棵梧桐树,可不就是为太守府引来了顾昔霜这只凤凰?
顾昔霜能真心实意地叫安清月一声姐,那安清月和太守府以后的日子就稳了。
而顾昔霜也正因为安清月这棵梧桐树,得以飞上枝头,不必足踏凡尘。
不然以顾家的形势,只要顾家大房一日是族长,就总能搅得她不得安生——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它膈应人啊!
了然禅师乐呵呵地拈须:
“连璧接茵,珠联璧合,能认识对方,你们俩都赚着了。”
安清月听得高兴,心里也美滋滋的。
心里又有点遗憾,可惜这次没能让许衡一并前来,不然就能趁机让了然禅师给许衡也看看了。
其实许衡原本是要陪她前来的,假请好了,车都套上了。
马上就要出发的时候,一纸公文被锦州太守召了回去。
好像是听说那个最近在找家人的顾将军着了急,又正赶上朝廷论功行赏,他要回京述职受封。
于是打算受封之后,亲自往锦州和崇州来一趟。
锦州太守和崇州太守这下是火烧了眉毛。
尤其是锦州太守,慌得不行,赶紧把整个府衙的人叫过去商议布置。
这么一闹,许衡自然无法陪她归宁,她也只能一人带着孩子回来。
安清月在心里叹气,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
这会儿,卢老太爷终于姗姗来迟,苏夫人像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上前去:
“老太爷,您可终于来了!”
这要是再不来,苏家的脸都丢光了!
卢老太爷一身藏青衣袍,精神矍铄,朝苏夫人拱手:
“多日不见,夫人身体想来已经大好了。”
苏夫人笑呵呵地开口:
“都是多亏了老太爷的灵丹妙药,卢老太爷不愧是前任医署丞,一出手便是药到病除!”
她咬了咬唇,恶狠狠瞪了顾昔霜一眼:
“不像某些沽名钓誉之辈,还没通过医试就敢治病,也不怕把人扎死自己偿了命!”
还没等顾昔霜说话,了然禅师先不高兴了。
他和顾昔霜师出同门,苏夫人骂顾昔霜医术差,这不是把他也骂了?
了然禅师把手里的禅杖往地上一杵,声音清越:
“黄鼠狼给鸡拜年老衲是见得多了,这鸡给黄鼠狼拜年,还谢谢黄鼠狼,老衲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卢老太爷拧眉,看向了然禅师:
“这位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意有所指!”
不是说,请的是智永大师吗?
这老和尚哪里来的,如此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