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楼明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脑子里一阵短暂的空白,隐隐还听到婚礼进行曲的声音,有些恍惚地不知身在何处。
兰若非累极,直接坐到沙发里靠上椅背,闭上眼睛轻声叹息道:“唉,虽然这样的婚礼很累人,但是所有的女人都梦想要举行这样的婚礼呢。”
楼明愣了愣,眯着眼睛望着她,许久之后,突然说道:“你很想要这样的婚礼吗?可惜这辈子我都没有办法给你了!”
他的声音冰冷,紧硬,疏离,惊得兰若非倏地睁开眼睛,看到他一脸的冷酷。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忙着试图解释。
“不然是什么意思?”他较咬着牙,淡漠而遥远,“我以为你早就看清楚形势了,肖剑峰才是肖家嫡出的儿子,是接班人,而我楼明,只是受人唾弃的继子,连我自己的母亲都嫌弃我,如果你还没看清楚,请你现在看看清楚!”
兰若非惊得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没说我想要那样的婚礼……”
“你说了,你说那是所有女人都梦想要的婚礼!”他也瞪着她,“所有女人……当然也包括你!”
兰若非呆呆地望着他,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缕莫名心酸直冲心胸,眼眶再也挡不住迅速聚集的莫名的泪水,决堤一般纷纷坠落。
楼明突然被她的泪珠惊醒了,心里蓦然一紧,握紧拳头,猛然转身进了卧室,一拳狠狠地捶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到底说了什么?”他懊悔地低语,“我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酒后的微醺已经彻底清醒,他坐到床上,望着门口。
果然,过不多久,她进来了,目光却不望她,小脸上泪痕未干。她默默地打开柜子,为他找出睡袍,放在床上他的手边,转身又出了卧室。
楼明懊恼地捶了捶胸口,顺下一阵拥堵的气闷,拿过睡袍钻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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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非坐在客用浴室的马桶盖子上,她没有看时间,只是静静地坐着,她需要一个空间,她需要消解掉心头突如其来郁结的痛楚。
这股痛来得太突然,措手不及。使她不禁再一次思索着,他到底为了什么要与她结婚?
她悲凉地抹着泪水,嘴唇颤抖着,轻轻地,悄不可闻地啜泣。
她知道他不爱她,但没想到他会这样厌恶她。是的,她感觉出了他对她的厌恶。
门上突然的扣击声把她吓了一大跳,惊恐地望着门板,咬着唇屏住呼吸。
“喂,你还要关多久?快出来睡了。”
楼明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如果以前,兰若非以为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但现在,她知道了,他只是不在乎她,连说话都带着冷漠和疏远。
她狠狠掩住嘴,压下一声抽泣,静默着,希望他快点走开。
“你快点出来,忙了这么久,你不觉得累吗?快加太忙休息了。”他的声音仍然很冷,但语气却软了好多。
兰若非感觉一阵窝心的绞痛,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啜泣发出声音。
“我先睡了,明天你不用起来做早饭。”他的足音渐渐远离。
兰若非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忍着让那阵痛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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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曦透过白色的沙帘,兰若非拥着被子翻了个身,明晃晃的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赶紧用手背遮挡亮光。
她知道,他已经去晨跑了。
记得昨夜他说过不用做早饭,她便懒懒地拥着被子,努力驱逐突然闯进脑海的一阵郁闷,拒绝去想昨夜发生的事。
习惯早起,她只躺了十来分钟便耐不住了,懒懒地坐起身来,慢吞吞掀开被子,望着窗口的晨曦发了会儿呆,又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纱帘,推开落地窗踏出阳台,室外一片冷冽。
一阵微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返身找到梳子,又钻到阳台上,抬起手,落寞地梳理一头乱发。
楼明进屋后,习惯性地往饭厅里钻,厨房一片沉寂,他才想起,今天她不会起来做早饭。
他又骞回卧室,但床上居然没有人,皱着眉看了看浴室,她不在。
他转了一圈,看到落地窗前,纱帘翻飞中,小阳台上静静立着的人影不正是她么。
她正缓缓地梳着长发,似乎只是无意识,梳子从头顶慢慢地顺着长发滑到发梢。
他走到她身后,伸手拿住梳子的另一头,她身子突然僵住,动作也停顿下来。
兰若非轻咬着唇,梳子突然被他从手里抽走了,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抓着她的长发,梳子穿梭在她发间。
她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时不时地落在她头顶上。
他到底在干什么?
几分钟之后,他居然为她结了一条麻花辫子!
她愣愣地摸着辫子,回转身呆愣地望着他,不禁问道:“你居然会结辫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结辫子?”
他却不言语,默默了望着她昨夜哭红的眼睛,望了好一会儿,突然把梳子塞在她手里,转身进屋。
兰若非唇角飘过一抹苦笑,这是他第二次为她梳理长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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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暖阳斜照。楼明靠着办公椅背面向阳光,闭着眼睛,平静无波的面容,眉峰却紧皱,突显着他心里的波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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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街上,行人如织。
兰若非沐浴着冬日阳光,沿着步行街道慢慢走着,闲逛,只是为了疏散心里郁结的愁闷而已。
这样的行走,已经不知道进行了多久,突然被一个匆匆跑过的路人撞了一下,她身子晃了晃,突然间感觉很累。
目光瞟到旁边花坛下的木长椅,她没有犹豫地走过去坐下。
微凉的长椅,烙着她的腿和后背,沁凉直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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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夹在指间,升起一缕袅袅白雾。
雾霭里,仿佛有兰若非含泪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伤感,和不可置信。
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还在含泪饮泣?
楼明淡淡地冷笑,婚姻,才进行了不到半年时间,他却感觉疲累,突然没有信心。
想到肖清远和母亲都说过让他赶紧生孩子的话,他又摇了摇头,孩子,对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是害怕失去自由吗?还是……
他一直做着严密的安全措施,所以,除非他愿意,否则她是不会怀孩子的,这一点想必她也知道。
他说不出要这样做的原因,出于一种潜意识的本能,他觉得必须这样做。
况且,兰若非还那么年轻,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借口,他们连结婚证书都没有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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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非原本低垂的眉眼,突然被一对情侣的对话惊得抬了起来,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甜蜜黏腻的声音却惊醒了她。
一对经过她身边的年轻情侣,男孩正将女孩的双手握在掌心里,哈着气为女孩取暖。女孩格格一笑,将身子偎到男孩怀里,男孩张开双臂,两人紧紧拥抱着,男孩亲了亲女孩子的面颊。
兰若非淡淡地笑了,飘忽,略带一缕忧伤。
楼明从来没有拥抱过她,对于蜜月时她那仅有的一次投怀送抱,他也只是轻轻将她推开。
只有夫妻亲热时的那种紧紧的相拥,如果那算是拥抱的话。
她苦笑了一下,结婚几个月来,除了蜜月时的夜夜痴缠,之后,他几乎是严格地遵循着一个无形的规矩,一个星期行一次夫妻生活,而且还在固定的时间。
除此之外,每当她醒来,他都是背对她而眠。
“也许是我想多了呢?也许每对夫妻都是这样的呢?”她心里自语着,将背后的长辫子抓在手里,“他还为我结了辫子,他对我也不是全然无心的。”她努力说服自己。
她又站了起来,在阳光下微笑着,“我不要什么拥抱,只要有家,家里有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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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主管会议结束了,楼明迅速收拾好面前的资料,站起身来。
“大哥,等一下,我有话说。”肖剑峰突然叫住他。
楼明望了望肖剑峰,奇怪,他的脸上为什么没有喜悦?刚刚父亲在会议上宣布,将筹备建筑公司的事全权交由他负责,也就意味着,他也将升任一个主要部门的总经理,集团里最年轻的总经理。
楼明甚至看到了毛丹妮眼里闪过的明显的得意神色啊。可是,肖剑峰为什么面色凝重?
他静静地等着,看肖剑峰走到他面前。
“大哥,爸为什么要让我来做建筑公司?你不是更合适的人选吗?”肖剑峰有些焦急,“你一直都在负责集团最核心的工作啊。”
楼明淡淡地勾起唇角,淡淡嘲讽,“因为你是海博的接班人,而我不是。”
肖剑峰瞪大眼睛,“哥?你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我就得是接班人?”
楼明扯开一个涩然的笑容,“小峰,你好好做就是了,不要辜负了奶奶的期望。”难道他真的那么天真吗?
“奶奶?这是奶奶的期望?”肖剑峰更惊讶了,“奶奶怎么会插手公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