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宥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吵醒的。
脸还很烫,烧没退。
方宥指望一觉醒来感冒就好了的愿望落空,头重脚轻去开门。
宋玄心脸色黑沉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方宥的嗓子有些哑,说话扯着疼。
宋玄心一听方宥说话,脸色更差了,极具侵略性的五官全都绷紧,看起来山雨欲来,方宥还没烧糊涂,被盯地下意识紧张。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宋玄心猛的向前一步,将方宥整个罩住,“你还好意思问,我还以为。”
话猛的顿住,宋玄心热烈的呼吸拂在方宥脸上,方宥本来就热,这么一熏,随时要晕过去。
方宥脸色不正常地泛红,往后退,“你离我远一点……”
宋玄心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呼吸一阵急一阵缓,就在方宥打算问问他是不是哮喘犯了的时候,宋玄心突然放弃般叹了口气。
“哎!”
一阵天旋地转,方宥被宋玄心整个倒扛在了肩上,“你可真是祖宗,我就离开了十小时不到,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倒挂的姿势很不好受,一股酸气从方宥胃里返上来,方宥眉头痛苦地皱起来,用手锤宋玄心的背,“大爷的,换个姿势……”
奈何现在方宥手软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反抗无效,被宋玄心一路扛回了卧室,扔回床上。
宋玄心像搭兔子窝一样用棉被把方宥整个团住,方宥的手脚被束缚在腰侧,一动不能动,他算知道他醉酒那天晚上被裹成毛毛虫是谁的杰作了。
一只手贴上方宥的额头,手很凉,让方宥稍微舒服了点。
手的主人嘴角抖了抖,说道:“祖宗,你怎么不把自己烧死算了。”
话说完,那只冰凉的手就收了回去,方宥眉毛又不舒服地皱起来,宋玄心走了出去,客厅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药在壁橱里……”方宥想出声提醒,奈何嗓子实在不给力,虚虚喊了两声,又难受地闭上眼。
用耳朵听,瓶里哐啷,塑料摩擦,燃气灶点燃的声音,宋玄心在烧水。
一点暖意靠近,方宥睁眼一看,是一杯感冒灵。
宋玄心单手把他扶起来,“把药喝了再睡。”
方宥皱着眉,不情不愿。
“方宥,你还是小朋友吗,喝药还要哄的?”
僵持了五分钟,宋玄心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柔声道:“方宥小朋友,把药喝了好不好,喝了药药痛痛飞。”
自感尊严受辱的方宥一口闷了那杯感冒灵。
宋玄心接过空杯子,又说:“我们宥宥小朋友真棒,药药都喝光光了。”
方宥有气无力:“你正常点。”
药喝完,宋玄心又要给他量体温,方宥累得放弃身体操作权,任由宋玄心摆布,被子掀开,又被人仔细塞好,宋玄心的大手在方宥烧红的脸上轻轻擦过。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他道:“好好睡一觉吧。”
方宥最后一线意识远离前,拉住宋玄心即将离开的手说了声“谢谢”。
方宥睡着了,所以不知道,那只退回去的手僵在半空,停顿了良久良久,最终认输般,轻轻拂去了方宥眼角晶莹的水光。
那动作克制而隐忍,一触即收,像是怕惊扰了某个梦中人。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方宥醒来时,宋玄心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长腿交叠,一本厚重的武侠小说摊在膝头,夕阳最后一缕残光掠过宋玄心轮廓深邃的侧脸,昏黄的滤镜将他衬得如油画里的贵族。
浓黑的眉眼,矜贵而沉静。
宋玄心停在书页上的手指动了动,垂下的眼睫看向方宥。
“醒了?”
方宥收回目光,应声:“嗯。”
“我睡多久了?”
宋玄心把书放在一边,道:“几个小时吧。”
方宥愣了愣,问:“我睡的时候,你一直……在这?”
“怎么”宋玄心一挑眉,刚刚安静时消散的混不吝起场瞬间又回来了,他笑道:“感动了?”
方宥决定不理他。
“啧,开不起玩笑。”宋玄心站了起来,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白粥。
“你熬的?”方宥有点惊奇。
“我买的。”宋玄心嘴角抽了抽,他倒是想熬,锅底差点给他烧穿。
“哦。”方宥不疑有他,端起粥小口小口喝起来,粥的温度刚刚好,适合入口。
方宥喝到一半,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看他喝粥的宋玄心,说道:“谢谢你的照顾。”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宋玄心到底照顾了他一天,而且,生病的时候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的感觉……方宥得承认,并不赖。
“噢,我以为你会先说声对不起,毕竟你的手机上至少有我十几个未接电话。”
方宥想起那个他接到一半就没声的电话,泛起点淡淡的心虚,不怎么有底气地反驳:“我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
宋玄心语气凉嗖嗖,“是吗?你没出什么事?那今早上那个站门口差点晕过去的是谁?”
“咳……”方宥老脸一热,专注闷头喝粥。
喝完粥,宋玄心又给他端来一杯盐开水。
这东西味道诡异,方宥苦着脸,不情不愿舔了一口,下定义:“难喝。”
宋玄心铁面无情:“必须喝,不喝我就把你扭送医院。”
“不去医院。”
“方宥,你几岁了,还怕去医院?”
方宥对此毫不羞耻,扁着嘴抗议:“我爸四十岁的时候还怕去医院,我怎么了?”
“感情这还是遗传,挺骄傲。”宋玄心无奈,一把薅上方宥软趴趴的毛,“那我们宥宥小朋友喝盐水好不好,喝了盐水有糖糖吃。”
方宥打开那只乱摸的大手:“……滚吧。”
掐着鼻子闷完一大杯盐水,方宥眼泪都快憋出来了,泪眼汪汪看向罪魁祸首,问:“够了没?”
“嗯,我们宥宥真乖。”
方宥:“……你调戏我上瘾了是吧。”
宋玄心笑的见牙不见眼,心想那可不上瘾吗,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吃糖。”
水晶果糖。
方宥:……你个大男人身上怎么总是兜着糖?
话是这样说,糖方宥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收下了,甜不唧唧的。
宋玄心嘴角止不住上翘,从他的角度看去,缩在被子里的方宥脸颊白皙,眼角被蒸汽熏得微红,水光潋滟。
抱着瓷杯的手指修长精致,比白瓷还白几分,刚刚睡醒尚在病中的方宥,向宋玄心展示着最不设防的一面,慵懒放松,柔软地不可思议。
宋玄心出了房间门,方宥才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宋玄心没提昨晚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算给方宥保留了一点体面。
任谁前一天晚上还说人家不是朋友,第二天又被人事无巨细地照顾,都会不好意思。
方宥下了床,躺了一天骨头都发酸。
宋玄心在厨房忙活那两个杯子和碗,水从宋玄心手指流向胳臂,顺着鼓起的青筋,雄性气息喷张。
方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宋玄心:“我好看吗?”
方宥不接话茬,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宋玄心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他把碗放下,随意甩了甩水,走向方宥。
身高的优势给了方宥很大的压迫感,很奇怪,像贺嘉文那样明显带有敌意的注视,方宥都能视若无睹,宋玄心却总能轻易让他想逃离。
“脆弱感,这就是脆弱感……”
导演的话在耳畔响起,宋玄心的气息变得离方宥很近很近,他们的鼻尖之间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就在方宥以为宋玄心要说点什么拒绝话的时候,宋玄心忽然张嘴轻轻问:“方宥,你多大了,还学小孩子光脚走路?”
方宥愣住了,“什么?”
宋玄心往后一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神往下瞟了瞟,看向方宥光溜溜的脚掌。
“第一次警告,下次还让我发现你光脚不穿鞋,我就直接把你抱回床上了。”
方宥:……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咱俩亲都亲过了,抱一下怎么了?”说着宋玄心就真的要上手,方宥赶紧往后退,一退再退,撞到客厅沙发背上,被宋玄心用两只手紧紧限制住。
宋玄心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猛地向方宥靠近。
鼻尖萦绕着属于宋玄心的气息,淡淡的草木系香水味,这是他病中睡梦里,无时不在的安眠香,像一只安抚的大手。
方宥瞬间就卸了劲,被宋玄心圈在怀里。
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宋玄心的嘴唇只要微微一动,就能碰到他的,他的心脏在狂跳,要命的窒息感比发烧还让人难受。
“方宥小朋友,我今晚要留在你家,不同意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唔……”
“叮咚。”
提示音响起,施在方宥身上的禁制瞬间解开,方宥推开宋玄心逃命似得冲向手机。
是谢祁。
方宥躲回房间接通视频: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正准备说点什么的谢祁:???
这位“靠谱”经纪人在艺人失联了将近二十四小时后,终于发现了不对,从温柔乡里抽出一根神经,问道:“你没事吧,脸怎么红红的?”
方宥:“我没事,我已经好了,你现在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好的不能再好了。”
谢祁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搞得一懵,脑回路转了九道十八弯后,忽然灵光一闪:“你现在和谁待在一块?”
方宥:……
“不会吧,我猜对了?”看方宥脸色,越想越不对的谢祁,不确定地问道:“你们刚刚……在干嘛?”
方宥:…………你这聪明的小脑瓜能不能问点我答得出的问题嗯
五分钟后,卧室里爆发出一声响度惊人的“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