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郡王府里,突然间气氛紧张起来,薛荣之勾着褚洛然的胳膊不放手,嘿嘿笑着道:“洛然兄,这次我能不能再进一级,就看你的了,郑大人痛失爱女,要是你能查出来,我替郑大人的爱女伸了冤,我这来年的述职就不发愁了,说不定能给我个正指挥使当当呢。”
褚洛然阴沉着一张脸,实在耐不住薛荣之的纠缠,停下脚步,冷漠道:“我这府里,你也是时常来的,郑大人不认为是你背后下的毒手,你就烧高香了,毕竟你的名声在外。”
褚洛然说完,拂袖往正院而去。
薛荣之停在原地思量了思量,什么意思这是?
等他一拍脑门,终于明白过来,那个郑柔儿是个长得好的,他背地里还念叨过,不愧是官妓的女儿,长得就是妖娆,这突然间死在了荣安郡王府里,万一说起来,说是他对人动手动脚的,导致郑柔儿一个想不开……
“哎,这事儿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我虽然是个惜花之人,但也不是什么样的都上手的啊,郑柔儿的模样,实在比不过怡红院的花魁牡丹……”薛荣之一嗓子喊着,就往正院去,却被大白氏一巴掌呼了后脑勺。
“什么地界?你这样胡乱喊?还嫌事情不够麻烦不成?滚外院待着去!”大白氏横了薛荣之两眼,急匆匆往里走去。
“哎,舅母,您帮我跟郑大人解释解释,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薛荣之又喊了一嗓子,被大白氏招呼身边的婆子给请了出去。
这个薛荣之,打仗倒是把好手,可这说话办事的本事,真真是……一张口就要气死了人。
此刻正院进去的,乃是郑大人,郑夫人,刑部尚书周大人,周夫人以及褚洛然,大白氏倒也没急着进去,沈瑾瑜与褚芷浅的婚事,还没有过了明路,两家给了生辰八字,只等着今日过去,便开始正式提亲,哪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
大白氏在丫鬟的带领下,在一旁的花厅里坐了,倒是也能听见外头明间里,都说了些什么。
郑夫人身着一件碧绿缠枝莲纹出毛褙子,抹着眼泪,哭着道:“郡王夫人得给我个说法,我这好好养大的娇小姐,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却突然横死……”
董氏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被郑夫人哭的脑仁疼,沉着脸道:“郑夫人说的是,本来是芷浅的及笄礼,谁也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董氏心里头也不高兴,自己就褚芷浅这么一个女儿,好好的及笄礼,突然死了人,这算怎么回事?
另外,郑柔儿是什么人,满京城里头,谁不知道?郑夫人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昧了良心,倒好像平日里多疼郑柔儿一样。
大家都是后宅的主母,谁不知道各自的斤两?
若是郑夫人当真想要好好教导郑柔儿,郑柔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现在人死了,倒来做这个贤惠样子,也不怕郑柔儿化为厉鬼来拿她。
郑大人板正着一张脸,气冲冲的说道:“周大人,这事还要请您细细查一查,虽说柔儿是个庶女,但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乱攀亲的落魄人家。”
郑大人意有所指,董氏听后,愈发的气愤,冷漠至极的看向身边伺候着的吴姨娘:“吴家小姐呢?”
吴姨娘觉得腿肚子都转筋,哆嗦着说道:“已经……已经命人去请了。”
“请?”董氏冷哼一声,看向自己身边的嬷嬷道:“去,压了吴家小姐过来。”
董氏是郡王夫人,平日里鲜少会在明面上难为了谁,吴姨娘要抬举自己的娘家侄女,董氏不拦着,甚至府里人喊声表小姐,她也懒得理会,但现在出了事,那就另说了。
表小姐?吴溶月算哪门子的表小姐?董氏给吴姨娘脸面,吴姨娘便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主子了?
吴姨娘只听董氏称呼吴溶月为吴家小姐,便知道不好,吴姨娘让吴溶月到郡王府来,本就没安好心,只盼着吴溶月能争气点,把褚洛然这个世子拿下,到时候这郡王府,就是她们姑侄两个说了算了,哪知道吴溶月还没成事,就惹了这样的祸事出来。
看郑大人与郑夫人这架势,是不给个说法,不肯罢休了。
可这要如何给个说法?难道要将吴溶月推出去不成?
董氏身边的嬷嬷出马,吴溶月很快就被推了来,才进了明间,便直直的扑倒在地,拽着董氏的银紫色裙摆,哭着道:“夫人,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郑三小姐怎么就……怎么就……”
郑夫人即便是哭闹,在董氏面前,也得收敛些,毕竟董氏是正正经经的郡王夫人,皇家宗亲,可见到吴溶月就不一样了,郑夫人极不客气的上前就是一脚:“你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将事情躲了去了?在场的人都瞧见了,就你与柔儿在一处,她死了,你却还好端端的,你却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溶月以前吃过不少苦,但自打入了京,便没有被人如此苛待过,捂着肚子直落泪:“夫人明鉴,我真的不知道郑三小姐是怎么回事?她中途说是要去净房,便离开了,一直没回来,我就在前头看戏,真的不知道啊。”
郑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平日里不知道多巴结着柔儿,去哪儿不是巴巴跟着的?你说你在前头看戏,可我分明亲眼瞧见你离开了一会儿,你不是去找柔儿,又是去找了谁?”
吴溶月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郑夫人,环视了一眼周围,最后落到董氏身上。
董氏微微眯了眯眼睛,吴溶月是个什么心思,她心里明镜是的,看戏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怕是去寻褚洛然了。
董氏什么也没说,老僧入定般的盯着吴溶月瞧,要是吴溶月犯傻,敢这个时候将褚洛然说出来,那她没法子,定会将吴溶月收为褚洛然的妾室,但是……以后会怎么对待吴溶月,她就无法保证了……
吴溶月显然还没有傻到一定地步,知道现在说出褚洛然来,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说不定董氏一会儿就出手,要了她的命。
“我……我是去寻县主的,今个儿是县主的及笄礼,所以我想要送了贺礼,可还没到县主的院子,就听说郑三小姐出事了。”吴溶月从善如流的说道。
董氏对吴溶月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只是几不可见的冲着褚洛然点了点头,褚洛然会意,从后堂出了正院,往褚芷浅的院子里来。
褚芷浅此刻正慌着神,见褚洛然来了,急忙上前追问:“大哥,怎么样了?当真是吴溶月干的?”
褚洛然摇了摇头,就见陆念眉体贴的站在褚芷浅身边,紧紧握着褚芷浅的手。
褚洛然沉稳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道:“吴溶月是去寻我的,我瞧见过她,所以郑三小姐并不是吴溶月动的手。”
“不是吴溶月又是谁?”褚芷浅不解的说道。
褚洛然没说话,将目光移向身边的陆念眉:“陆二小姐可方便与我去看一看?”
陆念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褚芷浅不满的说道:“大哥,这件事情跟眉妹妹又有什么关系?那种……那种场面,哪个女儿家要看啊……”
虽说褚芷浅现在都不知道郑柔儿是怎么死的,但一个死尸,怎么都不会太好看。
褚洛然发顶微垂,手指不经意的敲击着几案:“郑大人与郑夫人都不像是好说话的人,我瞧着,他们倒更像是另有目的。”
“目的?”褚芷浅不解的问道:“谁害死了郑柔儿,就找谁去,碍着咱们郡王府什么事了?又不是吴溶月做的,那更与咱们郡王府牵扯不上了,母亲不嫌她脏了咱们的园子,就算是良善的了。”
褚洛然无言,他总觉得,郑夫人的目光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不是伤心,而是欣喜,欣喜郑柔儿死在了郡王府?
而正院里,闲杂人等都走了,只董氏与荣安郡王,郑大人,郑夫人四个人在,刑部尚书周大人用查探案件为由,躲了出去。
荣安郡王养鸟,寻常不管事,就在那儿坐着喝茶,在他看来,这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
董氏同样稳如泰山,只要不牵扯上自己的儿子,女儿,余下的,她才懒得理会。
郑夫人却以为两个人都害了怕,就等着她来递梯子,因而抹了眼泪说道:“夫人,原本柔儿不过是个庶女,我不该这样难为了您,但您也知道,这孩子是我预备着往宫里送去的,这名帖都递到宫里头去了,人却是没了,我这个做人母亲的,少不得问上一问。”
董氏颔首,不咸不淡的说道:“郑夫人说的在理,自然是要问的,莫说是庶女,就是个府里的奴才,莫名其妙的死了,总也得问上一问。”
郑夫人脸色阴沉了些,没想到董氏这样讽刺她,只说那郑柔儿是个连奴才都比不得的人。
“夫人,我这人快人快语,也不跟您绕弯子,这事呢,真真查起来,郡王府也别想撇干净,更何况贵府的世子爷,还是刑部侍郎,但这事也不是没有个解决的办法,您看我那儿子去年及冠,贵府的县主呢,今日及笄,这说起来,也是缘分……”
郑夫人终于将自己的算盘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