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启程回京,抵达京城时,已是四月初十了。
眼看着初夏到了,雍亲王府里的各色花儿也是开得争奇斗艳,格外漂亮。
这天傍晚。
马车停靠在雍亲王府旁,若音撩开帘子看着门口熟悉的石狮子,不由的就觉得一阵亲切。
璟婳动作快。
她翻身跳下了马车,忙拿出一边的脚凳摆在地上,又帮若音拉着帘子,柔声就道:“额娘,您下来吧。”
“好。”
若音笑着,身侧胤禛也扶着她,她便就在女儿的注视和丈夫的保护之下,缓缓下了马车。
“阿音。”
胤禛牵着若音,到了门前,就柔声道:“我还得进宫一趟。毓庆宫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就是不知道理密亲王,能不能安安生生搬进新的府宅里。”
若音能理解。
这么几十年太子当下来,他怕是早以为皇位是囊中物,被废后,只怕不会甘心。
“去吧。”
若音点头,最安生的日子,怕只是回京的那一小段旅途,京中这边,康熙爷一回来,赫舍里家,宫中众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胤禛很快离去。
璟婳这儿,便跟着牵住了若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宽慰道:“额娘,没事的,凡事都有阿玛在呢。”
若音噗嗤一声就笑了,璟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这些事,就在这儿安慰她了。
“你呀。”
若音笑着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就道:“从后日起,先生便会回来咱们府里了。到时你带着弘晴,还是要继续上课的。”
若音怕璟婳玩多了收不住心。
谁曾想,若音低头看璟婳时,只见她乖乖地点了点头,没多言语。
真是好孩子呀。
若音在心里想着,也回了院子。
晚膳后。
桂嬷嬷那儿,整理好了册子拿来给若音,便是这阵子南巡时买的一些东西,回来要赏给府中众人的。
桂嬷嬷已经准备好,就差若音最后看过,她就能拿去送了。
若音接过单子,瞧了一眼,颔首便道:“没什么问题,倒是我那儿偶然买的一方砚台不错,回头也拿给觉禅格格吧。”
“她喜欢读书写字,也能用得上。”
话音刚落。
门外,便传来了觉禅格格的声音。
“既如此,那妾身便谢过侧福晋了。谢谢侧福晋,与王爷出门在外两相恩爱,也还能记得妾身。”
觉禅格格面带微笑,便过来了。
看见她来,若音还有些诧异,想着觉禅琪歌性子安静,平日如非必要也是懒得外出的那种。
“怎的过来了?”
若音问着,忙就让桂嬷嬷那儿上茶。
觉禅琪歌听见若音问,也收敛了笑容,便解释道:“还不是因为你这儿一出门两月余,府里发生了一些事。”
若音一听,也收敛神色,知道觉禅琪歌在她不在这段时间里,定然是帮她盯着府中众人的,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算大事。”
觉禅琪歌想了想,道:“便是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那儿,受德妃娘娘的命,带着六阿哥进宫了好几回而已。”
“虽说每回进宫的时辰都不长,但妾身私下打听着,这钮祜禄格格每次回来,脸色都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她们与德妃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觉禅琪歌说得意味深长。
若音听在耳朵里,心里也意识到了什么。
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
要说她俩,耿氏心思深,既不是弘历生母也能被德妃叫去宫里,足以看得出这人十分厉害,只怕入了德妃的眼。
至于钮祜禄格格嘛。
她人憨厚敦直,一向安分守己,能脸色不好惴惴不安,定是德妃那儿说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事情了。
是什么呢?
若音略略一想,恍然大悟。
她倒也不必一定要想出来具体是什么,只需要知道,德妃那里不安好心也就对了。
果然。
德妃这货色一人留在京城两个多月,幺蛾子一定是不会少的。
“多谢妹妹过来跟我说这些了。”
若音郑重谢过,又问道:“只是不知道,这府外的事情,妹妹可曾留心打听过吗?”
离京前,若音故意使计让德妃不能跟着南巡。
德妃心里不甘,却又能趁此机会多多照拂自己的女儿,顺便在太后的耳朵旁边吹点有利于她的风。
这个机会,她定然不会放过。
说来。
温宪那儿的消息,若音也只是听到了一星半点的。
觉禅琪歌是个聪明人,她虽然深居内宅,但对外面的事却是洞若观火,若音一问,她便知道若音问的是什么。
“侧福晋。”
觉禅琪歌道:“圣驾走了以后半月,温宪公主在府中闹了一回,不吃不喝的,还寻死觅活。”
“太后本来病着,听说这件事以后病得更厉害了。没法子,大家伙儿为了能让太后好些,便也宽待了温宪公主。”
“她么,当然就蹬鼻子上脸,吵着闹着要跟舜安颜和离。”
“据说,是知道了舜安颜偷偷祭奠顾氏的事情了。只可惜的是,公主她自己出格的事情也不少。”
“这回闹腾,非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引起了那些言官的不满。只说虽然为了顾念太后,稍稍宽待些温宪公主,却也不能让她这般肆意妄为。”
“也是因此,温宪公主在府里的待遇,就又再一落千丈了。”
觉禅琪歌说完,又补充道:“妾身能力有限,只能打听到这么多了。不过,这两月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皇上圣驾回京,忙着旁的事情呢,只怕也顾不上温宪公主。”
“咱们这位从小受尽宠爱的公主既然无法引得皇上垂怜,或许一时发疯,再折腾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侧福晋,您说是不是?”
若音听得出来觉禅琪歌暗示的意思,便也笑笑,回道:“你说得对。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儿懂得逆来顺受呢?”
觉禅琪歌也笑笑,二人心照不宣,这件事,互相心里也算是都明白了。
不多时。
觉禅琪歌亲自带着若音赏赐的东西就离开了,临走前又让弘曜规规矩矩地给若音磕了一个头。
若音瞧着弘曜,也算满意。
沉稳内敛的一个孩子,规矩也极好,礼仪端正,可见觉禅琪歌也是用心教导了的。
须臾。
桂嬷嬷那儿准备好了安胎药,给若音端了过来。
她瞧着觉禅琪歌走远的方向,忍不住就叹了口气,道:“觉禅格格,也是个可怜人。她其实,挺聪明的。”
可惜,因为家中,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被困在了这里。
若音不可置否。
只是,她想了想,又道:“话虽如此,她先前的境地已经那般糟糕了,如今怎么说,也好些了。”
且看着被她悉心教导出来的弘曜这般出色,若音也觉得,她好歹算是有个寄托。
桂嬷嬷点点头,又忍不住感慨道:“如此说来,这也是些许慰藉了。也还好,觉禅格格是向着侧福晋您的。”
“她呀,要是个敌人,那只怕——”
若音一怔。
桂嬷嬷说的,她还真没想过。
不过想来,觉禅琪歌要真是敌人,那只怕棘手无比,但先不说觉禅琪歌,这府里还现放着耿格格这个麻烦的敌人呢。
想着,若音也忍不住叹口气。
很快。
若音喝了安胎药,又吃了几个蜜饯,才吩咐道:“觉禅格格说的那些,嬷嬷回头也去打听一番吧。”
“宫里,德妃那儿,理密亲王那儿,还有温宪公主和舜安颜的事儿。都尽可能的,多知道一些比较好。”
“是。”
桂嬷嬷那儿应了,便趁着天色暗淡下来之前,带着若音这儿准备给府里众人的赏赐,就先离开了。
入夜后。
若音还在看这两个月庄子那边堆积起来的事情呢,桂嬷嬷就回来了。
她禀报道:“这阵子,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的确入宫了两回,每次也都两个时辰左右,回来时也都带了些赏赐。”
“奴婢瞧着,德妃娘娘那儿大概是真存了笼络的意思。那些东西,可都是格外贵重的呢。”
“哦?”
若音挑眉,正要问。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了些动静。
“侧福晋。”
采桑轻轻敲了敲门,禀报道:“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还有六阿哥过来了。”
若音蹙眉,看了一眼桂嬷嬷,只见桂嬷嬷满眼都是不解,便对着门口的采桑问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采桑应了,很快开了门。
若音就瞧见,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一人捧着一个盒子,再带着弘历,就进来了。
进屋的一刹那。
耿格格那儿似乎悄悄瞧了瞧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似的,但很快,她就收回了眼眸,走到了若音跟前。
“侧福晋。”
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还有弘历齐齐对着若音行礼。
若音让他们先坐下,便就问道:“你们这是?”
刚问完。
刚坐下的耿格格立即就又站了起来,到若音面前跪了下来,将盒子,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耿格格道:“不瞒侧福晋,这两月,王爷与侧福晋不在府中时,德妃娘娘曾经两度召见妾身和钮祜禄格格。”
?
若音觉得奇怪。
这耿格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主动上来跟自己说这件事?
想着,若音故作不解,挑眉就问道:“哦?德妃娘娘愿意亲近你俩,是好事。怎的你看着,这般惶恐?”
“这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耿格格闻言,更是诚惶诚恐了,她忙道:“侧福晋这么说,就是折煞妾身了。咱们王府里,谁不知道,德妃娘娘她——”
耿格格顿了顿,又把盒子打开,道:“这里头装的,是德妃娘娘的赏赐。妾身等实在是不安,恐弄出什么差错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将这件事,好好跟侧福晋您说一说。”
跟她说德妃的事儿?
若音打量着耿格格。
她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很是谨小慎微,也不知道德妃那儿,是否知道她想要拉拢的人,已经反水?
还是说这一切,也都只是个计策呢?
若音盘算着,决定将计就计,管它这是不是一场“无间道”呢,还是先跟着演戏就是了,便道:“行,那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