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这些人都是最下面的百姓,必定饱受民间疾苦,可能锦绣文章比不过朝廷中的翰林,但是对于民政的处理,一定不会差!”
“万一有个不错的苗子,皇爷爷也可以赏官于他,到时我大明又将多一肱骨矣!”
朱雄英又摇了摇朱元璋的手臂,一副非常崇敬的眼光看着老爷子:
“其三,对于这些百姓,能够进京面见皇爷爷,实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给了他们这样的恩典,他们一定欢天喜地的不得了!”
“并且到时候我大明对于乡里村庄的控制将会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
“嗯,是个法儿!”朱元璋思索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又捏着朱雄英的小脸:
“咱真想把户部尚书给免喽,连咱小小年纪的大孙都不如,就知道憨吃...”
夸奖了一番,朱元璋扭头看着朱雄英一脸赞赏的朱标说道:
“标儿,去办吧,按咱大孙的意思,你再润色一下,和户部议出来个折子给咱看!”
“儿臣遵旨!”
朱元璋又扭头拍了下朱雄英的屁股:
“去,跟你爹玩去吧!”
等朱标牵着朱雄英的手走出大殿,朱元璋马上恢复那个面无表情的神色:
“去”
“把毛骧给咱叫来!”
......
走在路上,朱标一直埋头沉思,只顾牵着朱雄英的小手往前走,倒是显得十分沉默。
过了良久,朱雄英终于忍不住了:
“左右不过一个人的刑罚而已,父亲为何要和皇爷爷...”
“嗯?”朱标歪着头看了看朱雄英,挥挥手示意让身后的人跟远些,扭头对朱雄英轻声说道:
“你皇爷爷是皇帝,每句话都有深意,你不能只听字面的意思!”
“啊?”朱雄英一愣:老爷子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会搞这一套?
“难道?”
“出了午门扣阙这种事,你以为你皇爷爷凌迟一个人就完了?”
“非也,唉!”朱标叹了一口气:
“杀他只是个开始,刚才你皇爷爷的意思是要全天下清查...”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为此丢掉性命的,数千人都止不住!”
“孤的意思是劝你皇爷爷少动干戈,起码现在少动,不过你皇爷爷...唉”
朱标伸手点了点朱雄英的额头,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
“你看着吧,缇骑四出就是眨眼的事儿!”
“还有!”朱标突然一瞪眼:
“你刚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爹听出来了,你是赞成把他凌迟的对不对?”
“哪有...”朱雄英心虚的摇了摇头。
“你呀!”朱标长吁短叹:“孤现在真有些后悔让你在坤宁宫长大了,随你皇爷爷的性子,待人有欠宽和!”
“那...”老朱家的犟劲儿上来了:
“父亲,难道这么处罚错了?本来征收五百石,他竟然矫诏,以朝廷的名义,收了一千五百石,让人家过冬的粮食都没有,几乎激起来民变,以儿子看,如何处置都不算过分...”
说到最后,看到朱标瞪着眼睛看向自己,朱雄英的声音不由得小了许多。
“唉!”朱标又叹了口气,今儿个的他显得特别的感性。
想了想又对朱雄英说道:
“爹今儿个再教给你一招,这一招叫权衡!”
“其实凌迟不凌迟,对爹来说,不算个事儿!孤也没说不办这个案子!”
接着又自顾自的说道:
“只是这个关口不成,前年胡逆案杀了一万多人,天下震动!”
“此时要以稳住时局为要,现在不论在朝在野,人们的弦都在紧绷着”
“如此之时再开大案,着实要斟酌一番...”
“那皇爷爷...”
朱标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的说道:“你能跟你皇爷爷比吗?”
“孤是教你为人主的道理,可没说你皇爷爷也得这么干!”
......
奉天殿。
毛骧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坐在上首的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今儿个的事儿,听说了?”
尽管朱元璋还没说什么重话,毛骧依旧害怕的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在地上:
“臣...臣...臣略有耳闻...”
“哦?”朱元璋停顿了很久。
停顿的越久,毛骧的心里就越是害怕,豆子大的汗滴不住的流淌下来,滴在奉天殿的金砖上。
“这件事,咱怎么不知道?”
“臣...臣...失职...”
实际上,锦衣卫已经得了密报,不过这件事情昨儿个才到毛骧的手里。
实际上这种收税收到绝户的份上,如果不是太过偏远的地方,想瞒也瞒不住。
只是还不待他禀报,结果就出现了午门扣阙的事儿。
只是在朱元璋的面前,毛骧丝毫不敢狡辩,因为那样只会死的越快...
“那你说...”朱元璋扭着头,好整以暇的左看看右瞄瞄,丝毫看不出愤怒,就像个村头纳凉的老大爷:
“咱该怎么罚你?”
浑身的汗水把毛骧整个人的衣裳都湿透了。
开始不要命似的磕头,不一会地砖上就被毛骧额头上滴落的血沁湿了一大片:
“臣...臣请皇上...留臣一条狗命,这件事...臣一定给皇上查一个水落石出...”
朱元璋接着重复了那句话:
“咱该怎么罚你?”
毛骧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让陛下满意,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陛下从来不会给人第三次的机会。
想了想,眼神中闪出一丝狠色:
“臣...自断一臂!”
“嗯!”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算了,这次咱就饶过你,再有下一次...你明白?”
“轰...”肉眼可见的感激浮现在毛骧的脸上:“臣,甘为陛下效死!”
“办差去吧!”
面无表情的看着毛骧的背影走出大殿,朱元璋站起身交代旁边的朴仁勇:
“地上的血擦了!”
在朱元璋看来,虽然他亲手创立了锦衣卫,但锦衣卫的权利太大。
这等天子家臣,除了忠诚以外。
时不时还要紧一紧缰绳,免得彻底撒花搂不住。
张弛有道,也不会担心反噬其主。
等毛骧哆哩哆嗦的走出来大殿,才发现自己的浑身的衣裳都湿透了。
眼神中闪出一丝愤恨:“李邾是吧?爷绝对会把你伺候的舒坦!让你永远的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果然没有怨恨朱元璋,甚至心中还颇为感激...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在外人看来是显赫的锦衣卫指挥使,荣耀的都堂大人。
可在那位面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