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掉药汤,祁雨泽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他动了动身,缓缓的换了个方向躺着。天已经黑了,听到旁边屋里传来的声音,他越发的睡不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脑子里想的事情就有点多。
夜越来越深,外面的天也越来越黑。道观人少,师父和师兄睡得早,很快就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了。就在这时,祁雨泽听到隔壁房间有门开合的声音,他的心提了起来,果不其然,没多久,他的门就被敲响了。
“睡了吗?”
祁雨泽提了提被子,说:“还没睡。”
“那我进来了。”
“嗯。”祁雨泽低低的嗯了一声。
门开了,门又关了。江白非走了进来,带着外面的寒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他进了屋,脱掉衣裳,就直接躺在了祁雨泽的床上。
他刚出门,身上也不是很冷。
紧紧的抱进祁雨泽,江白非声音有些低,“白天我打了你,你生气吗?”
祁雨泽的脸霎时红了,“我没生气。”
“嗯?”
“就、就是很不好意思。”
祁雨泽说没生气,江白非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他真的有点担心祁雨泽生气的,可是他又忍不住。
更加用力的抱进怀里的人,江白非低声喃喃道:“我真的很怕……”怕你有什么很大的损伤,怕你离开我。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不可闻。祁雨泽没听清,下意识的就问了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白非轻轻揉了下祁雨泽的脑袋,眼神温柔,不想再谈,他转移了一个话题道:“刚才我看师父给你端来了一碗药汤,那是什么汤?”
药汤?
谈起药汤,祁雨泽的眼睛变亮,嘴角也扬起了笑容,“那是师父专门到山上帮我找的,说是能快点帮我恢复。”
“真的?”江白非抱着祁雨泽的手臂用力。
祁雨泽也察觉到了江白非心里的激动,他笑着说:“真的。”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我失去了大量的精血,至少要修养半年才能好。但师父说,吃了他准备的那些汤药,估计一个来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正巧王总投资的那部电影在一个半月后才进组,我正好能一边养身体,一边揣摩剧本。”祁雨泽满脸笑容。
江白非:“你把剧本都带来了?”
祁雨泽:“是啊。”
“看来你还准备得挺齐全。”江白非似笑非笑的评价了句。
那可不,祁雨泽满意的想,但下一瞬他发现江白非这语气不对啊。他小心翼翼抬头去看江白非的脸,这一看,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如此。
江总的心情果然不好。
“嘿嘿……”祁雨泽试图蒙混过关。
江白非可不吃这套,他伸手看起来很凶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脸,严厉的训斥道:“以后绝对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了。”
再说了,还有谁能让他祁雨泽这么为他付出?没有啊。
祁雨泽和江白非就这么互相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云和端着热好的药汤进来,看清楚这个画面,差点没把手里的药汤给打掉。
不过药汤虽然没洒,但他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因为手上的力气没在意到,砰的一声,门弹回去,撞在门框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听到声响,祁雨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他没能立刻醒来。挣扎着要睁眼,江白非就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哄他又睡了过去。
祁雨泽睡着了,江白非就轻轻从被窝里出来,下了床。
他把云和拉到屋外,才放开声音说话,“云大师。”
云和指指他又指指祁雨泽的屋,声线不稳:“你昨晚不是在隔壁屋睡的吗?怎么跑到阿泽屋里去了?”
“走过去的。”江白非丝毫没觉得不对。
“……”云和默,“不、不是,虽然你和师弟在一起了,但这里好歹也是道观,修道之人住的地方,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
江白非想了想,说:“好吧。”
云和:“……”
算了,他今早也不是来说这话的。忍了又忍,他把汤碗交给江白非,对他说:“这是师弟的药汤,等汤温了,就叫醒他喝下去,这汤药对他身体很好,别忘了。”
江白非:“麻烦你了,云和大师,我不会忘的。”
“客气。”云和就要转身走,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又掉过头回来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中午师父会过来,他说要给我们讲个故事,到时候你可别在他老人家面前做什么不恰当的事。”
江白非微笑,“不会的。”
最好不会,云和不是很信任江白非,但无奈没办法,也就转身走了。
故事?
师父会给他们讲什么故事?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养好阿泽的身体,还要讲什么故事?
江白非端着碗进了房,在看到祁雨泽之后,就放下了脑子里的那些疑问,不管是什么故事,都比不上祁雨泽的身体。
他低头轻轻吹着汤药,还时不时的尝一下汤药的温度,等过了许久,汤药变成了温的,他就低声叫醒了祁雨泽。祁雨泽半睁着眼半眯着眼,被江白非抱在怀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那碗汤。
整个过程,祁雨泽都没醒来。
转眼到了中午,祁雨泽在梦里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正在喝药,然后一个激灵,才睁开眼睛醒来过来。等他醒来问汤药呢,就听见江白非说汤药已经喝了。
喝了?
祁雨泽盯着江白非,江白非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本册子在看,祁雨泽反射性的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道德经。”
“你看道德经做什么?”
“听云和大师说,你们小时候都看这个,我也想看看,看看你小时候学了什么,多了解了解你。”
祁雨泽:“!!!”
江白非放下册子,不提道德经的事了,他放低了声音,温声问祁雨泽:“你饿了没有?我去厨房给你端饭。”
祁雨泽不自在的觑着江白非的脸,心里还想着刚才他说的话。真的是看不出来,江总居然这么会撩人。
“饿了?那你等一等,我去端。”
眼看着江白非要走,祁雨泽这才回神,“等等,江总,我问问,我早上迷迷糊糊的是不是被你喂了喝药?”
江白非点头,声音温柔,“是啊,中午的那一碗等你吃了饭再喝,一会儿师父会过来给我们讲个故事,你吃饱点,才有精力听。”
“故事?”祁雨泽好奇,“什么故事?”
江白非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
讲故事,祁雨泽是很不相信他那个师父的。说起他的那个师父,他从小就没听见过他讲什么故事。小时候的祁雨泽爱哭爱闹,喜欢看小人书,那小人书是师父以前留下的,不多,而且经过了好几个师兄的揣摩观看,已经变得很破旧。
小祁雨泽因为喜欢那些故事,把小人书看完了,就想着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师父应该还知道别的,就缠着师父讲。
可是不管小祁雨泽怎么缠人,都被师父给无情的拒绝了。最后还是那三个师兄绞尽脑汁编了许多小故事,这才算完。
因此,对于师父要来讲故事,祁雨泽是不信的。
说是讲故事,还不如说是看在他受伤了的份儿上,编的一个瞎话。
祁雨泽如是想着,然而等他吃完了饭,喝完了汤药,看见师父手里拿着一本书,师兄还端着一盏专门照亮的油灯走进来,他登时就惊了。
师父还真是来给他们讲故事来了?
转性了?
师父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师兄也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江白非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同样坐在床上的祁雨泽,这讲故事的和听故事的,就全齐活了。
师父打开了带来的册子,开始缓缓的念着:“唐时,有一同姓不同血缘兄弟,哥哥为普通书生,弟弟为一小道,小道命理特殊,英年早逝,哥哥为护持弟弟,找到禁忌之法,送弟弟轮回转世,而自己因触犯阴阳两界之律法,被神所惩……”
“……神惩罚哥哥拥有阴阳眼,让他能看见死亡之人的悲惨遭遇,永远无法摆脱这种痛苦。弟弟则是被诅咒着永远带着那特殊的命理,不管做什么,在到达成功的那一刻,他都会死亡……”八壹中文網
师父讲故事,就如同他念经册一般,声音舒缓,不疾不徐,像是给人讲道,在没有燃香的情况下,周身却仿佛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青烟。
故事里讲的是一对兄弟,因为哥哥扰乱阴阳,强行帮助弟弟入轮回,因此受到惩罚,而弟弟也永远摆脱不了那特殊的命格,两个人永生永世受着折磨的故事。
这故事应该是一个挺悲惨的故事的,可被师父这么讲出来,半分没有令人唏嘘的感觉。
祁雨泽:“……”
果然,他就说师父是不可能来讲什么故事的。
原来师父以前不是不愿意给他讲故事,而是他根本就不会讲故事。
可是想着想着,祁雨泽却想不下去了。
他微微皱着眉,盯着师父,对他道:“师父,这故事里又是阴阳眼,又是道士,又是转世的,你该不会是看着我和江总两个人,现编出来的吧。”
他这么问,心里却奇怪的有个反驳的声音,那声音跟他说:师父不会这么闲的,他宁愿坐着发呆,也不会闲编什么故事。
江白非也微微拧着眉,和祁雨泽一样,也想不明白师父说的故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不由得也发出了询问,“师父?”
“哈哈……”师父只是慢慢关上了册子,没说话,一边的云和察觉到这气氛,干笑了两声,说:“不是的,师父肯定是在开玩笑的,他等会儿才会讲故事。”
云和觉得很尴尬,心中欲哭无泪,他就知道,师父说要讲什么故事的时候,他就不该相信的,师父从小就没这么好过。
也怪前几天师父说出那种言论迷惑了他,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配合,还兴致勃勃的准备着听。
云和这么解释了,祁雨泽和江白非这才舒缓,原来师父这是来预热的啊。
不过这也太尴尬了吧,江总也觉得很尴尬,家里的人和公司的人,都不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也就只有在认识祁雨泽之后,祁雨泽的鲜活才让他觉得那算是生活。
没想到,祁雨泽的鲜活是一脉相承的。
师父年纪这么一大把了,还有这种开玩笑的心思,看玩笑也就罢了,还一脸正经,像是给人讲道似的开玩笑。
“师父,你讲故事就讲故事吧,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祁雨泽有些别扭,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可能想补偿小时候不给我讲故事的遗憾,但是,你随便讲一个小故事我就很开心了,不用预热。就算是讲一个段子,我也会很喜欢。”
江白非配合着祁雨泽点头。
云和见状,松了口气,准备偷偷的提醒师父别卖关子了,可是,当他们三人都看向师父的时候,却发现师父的表情仍旧很严肃,仍旧很认真,并没有因为他们说的那些话,有任何的变化。
祁雨泽&江白非&云和:“师父?”
师父突然叹了口气,他问:“你们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吗?”
三人不说话。
“你们觉得,这是我现编出来的?”
三人仍旧不说话。
“你们觉得,我有这个本事,编一个故事出来?”
祁雨泽&云和:“……没本事。”
师父拿起手里的册子,把封面对着他们,那封面很老旧,是一片素净的蓝色,上面没什么其他的花纹,但从册子那泛黄的边缘,以及还残留着点灰尘的书页,都明明白白的向他们显示着,它的年纪很大了,它经过了很长的岁月,那里面的故事,不可能是师父编得出来的。
故事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有阴阳眼,一个是道士……
如果故事不是编的,那么……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房间里陷入一片吓人的安静里,像是最为古老的房间里的那种寂静,在房间里,除了师傅,祁雨泽江白非云和他们三个没有一个敢呼吸的。
屋外,一只白色的小鸟震翅高飞,那轻微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三人。
祁雨泽率先回过神来,他差点跌下床,抓着床沿,他颤着声音,盯着师父,颤巍巍的问:“师父,你这册子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白非也经历了一场风暴的洗礼,他到底比祁雨泽要年长一点,经历的事情要多一点,没有像祁雨泽那样失态,但他也忍得额角青筋暴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师父,劳烦您,帮忙解释一下,可以吗?”
云和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师父叹着气,说:“那哥哥就是你,弟弟就是阿泽。其实,在捡到阿泽之前,我都没把这个故事当做是真的,世人都说有轮回,但轮回到底在哪里,轮回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又是什么样的,没人能讲出来。”
“我虽然是个道士,可也是沐浴在二十世纪的□□公民,持有公民身份证,我会捉鬼,也会算命看风水,但我却不信上一辈子的事会带到下一辈子去。”
“阿泽的命理很奇特,我把他捡回来,就算到了他这辈子干什么都不会成功,越是成功,他就越是接近死亡。这一辈子,他就只能当一个庸庸碌碌的人,甚至,连好运气都不会找上他,做事不倒霉就不错了。”
“那个时候,我迷迷糊糊的想到了我曾看见过的这个故事,但当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随着阿泽越长越大,他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不得不开始关注。然后,在阿泽下山回来,带回来了你的消息时候,我就确信无疑了。”
“那故事里,讲的就是你和阿泽的故事,你们两个注定要在一起,注定命运会纠缠在一起。”师父最后说道,“也命中注定,阿泽会为了你的阴阳眼放掉半身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