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明白刘氏的担忧,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一路扶着刘氏到了楚老夫人的松竹阁。
“老太太,”张妈妈唯恐惊扰到已经熟睡的楚老夫人,所以可以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大夫人过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要求老太太拿主意呢。”
“嗯……”楚老夫人活动了一下胳膊,缓缓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老太太,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
张妈妈见楚老夫人要起身,连忙取了外衫过来,亲自伺候着。
楚老夫人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精神上未免觉得疲惫,有些不悦的说道:“这刘氏以前看着还算不错,虽然背地里喜欢耍手段,可做事到也算稳妥,可不知为何,我进来瞧着,她倒是越发的糊涂了……倘或若兰还在,必定把这府中治理的妥妥帖帖,哪里还轮到我操心啊。”
“老太太耳聪目明,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张妈妈帮楚老夫人穿好外衫,转身去拿立在床边的龙头拐杖,开口道,“不过老奴这段时间瞧着,咱们家二小姐的身上倒是越来越有若兰夫人年轻时候的影子了。”
楚老夫人长叹一口气,眼中似有欣慰的表情,在张妈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往卧室一侧的偏厅走去。
“母亲,”一直在偏厅焦急等待的刘氏,见到楚老夫人出来连忙过了下去,哭着道,“还请母亲想办法救救雪儿吧,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法活了。”
张妈妈唯恐楚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只说是有贼人入府偷盗,并没有提降雪阁的事情,因此楚老夫人看着刘氏,开口问道:“身为当家主母,遇事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
派出去的人还一直都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对刘氏而言,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的紧要时刻了,形象什么的也就顾不得了,仍旧是跪在地上边哭边开口道:“母亲,雪儿被那伙儿闯入府中的贼人给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求母亲救救雪儿吧。”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说楚落雪被绑走了,楚老夫人当下也是心中一惊,忙开口道,“若是一伙儿强盗,那必定是为了钱财而来,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闯入了降雪阁,掳走了雪儿,那些小厮和护院难不成都是吃闲饭的?”
且不说降雪阁的下人比别的院子多,就说这楚府内院的护卫也是都经过周密安排的,身为凤阳城首富,家财万贯难免会被人觊觎,所以除了小厮之外,楚老也还特意请了一些会功夫的护院回来,为得就是保护家宅。
“张妈妈,”楚老夫人心中起了疑惑,开口道,“你亲自带着人,到府中各院去查看一番,看是否有物品丢失。”
“老太太,”张妈妈俯身在楚老夫人耳边,低声道,“刚刚墨菊夫人已经亲自带人到各处都查看过了,并没有任何物品丢失。”
墨菊是紧随刘氏身后赶到松竹阁的,只不过她并没有打扰楚老夫人,而是悄悄的把府中的情况告诉给了张妈妈,随后便又带着人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嗯,墨菊这事儿办的不错。”
楚老夫人点点头,随即看向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刘氏,怒道,“我之前就告诫过你,少在背后使手段,耍聪明,你偏偏就是不听,这回出了事才知道后悔还有什么用。”
“母亲这么说真是冤枉媳妇了。”
刘氏虽然心里的确后悔,可在楚老夫人面前,为了她当家主母的地位,却还是不肯承认,辩解道,“内宅防备出了纰漏,媳妇的确是有责任的,可是谁能想到那些贼人竟然是从后门闯入的,并且到了降雪阁什么话也不说,直接绑了人就走,媳妇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好啊,这么说来倒是我冤枉你了。”
楚老夫人原本还想给刘氏留些脸面的,不想这刘氏却还不知悔改,一心只想着要如何开脱,楚老夫人怒气更甚,叱责道,“你以前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计较,可今天这事儿却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楚老夫人说完便转身叫张妈妈,吩咐道:“你去,把墨菊,还有府中的管家以及护院,和今天晚上在后门值守的人给我统统叫来,我倒是要好好查查,这贼人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张妈妈答应着便要出去,刘氏知道若当真调查起来,那牵扯会更多,她以后在府中就当真没有立足之地了,当下哭着拦住了张妈妈,然后又跑到楚老夫人跟前,低着头道:“母亲,媳妇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媳妇也是一时气不过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可谁曾想事情会变成这样,母亲,您若是想要惩罚媳妇那媳妇甘愿领受,可雪儿是无辜的呀,您这个做祖母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孙女出事吧。”
自家宅院出了内鬼勾引盗贼,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传出去,实在太有辱楚家门楣。
楚老夫人心里虽然气恼,却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看了一眼张妈妈,张妈妈会意连忙退到一边去。
“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说你,做人不能太昧着良心,你心里就只记挂着雪儿是我的孙女,是我们楚家的小姐,难不成晨儿就不是吗?”
事到如今,即便不派人去查,楚老夫人也能从刘氏的反应中将事情的原委猜测出七八分,担忧楚落雪的同时,心中不免更加心疼起楚落晨来,甚至还多少都有些后怕,今日若被绑走的当真是楚落晨,那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
“母亲教训的是,”刘氏规规矩矩低头认错,泪眼摩挲道,“可是母亲,现下应该如何是好啊?
派出去寻找雪儿的人也一直没有传回来消息。”
时间拖的越长,刘氏的心里也就越是不安。
黄夫人那日上门的时候,虽然答应了楚落雪和黄子竞的婚事,可话里话外的都在强调,他们黄家最看重的还是楚落雪肚子里的黄家骨血,所以楚落雪儿肚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和黄家的婚事只怕也要泡汤了。
“哎,你这做母亲的,当真是糊涂啊,”楚老夫人喝了口热茶,勉强提了提精神,叹气道,“眼下除了家加派人手出去找,还能怎么办,这天眼瞅着就要亮了,若是天亮之前你还不能把人找回来,那就只好以楚家的名义到官府里报案了。”
“这事绝地不能惊动官府啊,”刘氏心乱如麻,流着泪道,“雪儿是没出阁的姑娘,若是惊动了官府,那雪儿的名节也算是彻底毁了,日后她还如何嫁人啊!”
刘氏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楚落雪的安危,还要时刻想着如何才能妥善的把这件事瞒过去。
“哼,未婚先孕你以为她还有什么名节?”
楚老夫人冷笑,眼中那仅有的一点担忧也因为刘氏的一番话,全然变成了厌弃,“能把人活着找回来就算老天眷顾了,像她这种不守女则的,送到尼姑庵里去人家都未必肯收。”
“雪儿,我可怜的雪儿啊……”刘氏瘫坐在地上,越发是哭天抢地。
楚老夫人一来是不愿意看她这个样子,二来也不愿意事情闹大,说找官府那不过就是下下策,加之也是被刘氏气到了。
“好了,把眼泪收一收吧,”楚老夫人的脸色终于是稍微缓和了些,示意张妈妈先把刘氏从地上服了起来,而后开口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天亮之前把雪儿找回来,派出去那些人估摸也都是白费力气,事情的起因你是知道的,既然是拿钱做事,那如今恐怕也要破财消灾。”
刘氏听了楚老夫人的话,当即擦干眼泪,试探性的问道:“母亲的意思?”
“雪儿到底也是我们楚家的骨血,”楚老夫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你且去账房,说我的吩咐让他们多支取一些银两,你抓紧时间到外面去打点打点,或许还来得及。”
刘氏听了楚老夫人的话,心里比先前安定了不少,千恩万谢之后才转身出去,直奔账房。
按照楚老夫人的意思取了几百两银子,由恶婆子的两个儿子护送着,亲自到城中的一家客栈里见了当初帮忙联系大胡子男人。
“当初说要绑人玷污清白的是你们,府中负责引路的也是你们,如今这出了事又反倒怪在我们兄弟身上,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大胡子男人一拳垂在酒桌上,因为醉酒而猩红的两只眼睛直挺挺的盯着刘氏,一副随时都准备动手的架势。
阿园和阿方唯恐真的动起手来,自己不是对手,而刘氏也担心在僵持下去误事,只能三个人一起陪着笑脸。
并且连忙把随着带着的银两都拿了出来,表示愿意破财消灾,如此那大胡子男人的脸上才终于是有了笑容,不过却也并没有把话说死,毕竟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确定,只表示愿意去试试,让刘氏回家等消息。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楚家后门口,刘氏连忙带人过去,把车里面已经浑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的楚落雪给接回了降雪阁。
“雪儿,我可怜的雪儿,”李氏坐在床边,握着已经冰凉的楚落雪的手,哭的撕心裂肺,“你若是有个好歹,让为娘如何是好啊。”
荔枝和青梅都在忙着给楚落雪擦洗身体,抽泣着不敢多言,倒是恶婆子走到刘氏跟前,低声道:“夫人,您别只是哭啊,现在最主要的是给大小姐找大夫。”
楚落雪那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让刘氏失了分寸,如今被恶婆子提醒,勉强从伤心中恢复了一些镇定,开口道:“你亲自去请大夫来,该怎么做你知道。”
恶婆子答应着出去,不多时便果真带着一个上胡子有些花白的大夫进来,她自己先走到刘氏身边耳语了几句,刘氏点头,让明月和彩云将床边的帷幔都放了下来,这才让大夫到床边给楚落雪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