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楚老夫人心里却在明白不过,当年若不是楚落晨的生母若兰,楚家根本不可能从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一跃成为凤阳城的首富,更不可能有眼前安稳生活。
看着出落的越发像如兰的楚落晨,楚老夫人倒也高兴让她去试试,毕竟楚家现如今的这几个孩子中,并没有哪个的才能可以足够承担起楚家的未来。
“既然你有这个心,那便试试也无妨,”楚落晨说着转头看向一脸不情愿的刘氏,开口道,“那几家商铺原也是如兰留给晨儿的,前些年她年轻我又没有经历照管,所以才不得已交给你代为打理,如今晨儿已然大了,你就把那几家铺子交还给她罢了。”
刘氏自认为这些年打理几家商铺,算不上有多少功劳却也并不曾有过错处,而且每年除了她自己固定的那一份,其余的也全都交给了家用。
她原本还以为楚老夫人会看在她费心多年起码留个几家铺子给她,不想楚老夫人对她竟然也如此不讲情义,当下心里也是觉得无比悲凉。
遂开口道:“母亲,晨儿有心帮忙打理自然是好,然而她终究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养尊处优的小姐,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弄不清这经商的门路,倒不如就让晨儿先在我身边学习个一年半载的,等到她什么时候学有所成了,在正式接管商铺也不迟。”
楚老夫人迟疑着没有说话,楚落晨打量着楚老夫人心里大概也有所迟疑,便走上前开口道:“祖母,母亲的主意自然好,可一来母亲要照管这么大的宅院,还要忙着长姐的婚事,恐怕也没有闲暇时间教导我,再者晨儿虽然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可从小饱读诗书对经营之道也是烂熟于心,何况养病的这段时间,晨儿闲着无聊已经把这几年商铺的往来账目都细细的看了一遍,以后该如何走下去,晨儿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祖母若是不放心,晨儿稍后可以先说给您听听。”
楚落晨自搬回清风阁以后出了每日定时到楚老夫人跟前请安,几乎整日都是闷在院子里,刘氏还以为她是有所收敛,岂料她是在偷偷的看账本。
刘氏当即脱口问道:“历年的账本都封存在库房,你是如何得到的?
难不成,是你偷出来的?”
若是别人刘氏或许还会疑心,只是那账房先生可是她用了多年的心腹,她绝对不相信那账房先生会背叛她。
那账房先生和刘氏的关系楚落晨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她刚才的话不过就是故意在刘氏跟前卖关子,让她着急。
“母亲说这话可是又冤枉我了,”楚落晨依偎在楚老夫人身边,委屈的道,“我看的账本都是祖母让人送到我那里去的,母亲刚才说怀疑我偷账本,那岂不是也在怀疑祖母?”
楚落晨说完起身走到刘氏跟前,近距离的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还是说,那账本里藏着母亲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你……”刘氏很有当场给楚落晨两巴掌的冲动,可最终却只能作罢,为了楚落雪她现在除了忍着别无他法,压着火气的刘氏不再理会楚落晨的挑衅,抬脚走到楚老夫人跟前,开口说道,“那几间铺子原本就是若兰姐姐留给晨儿的产业,如今母亲想把它们交还给晨儿,做媳妇的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母亲这些年不管家,对咱们这府中的真实情况恐怕还不了解。”
刘氏能说的无非是府中这些年如何人多,如何花销大之类的话,然而她还是太低估楚老夫人的能力了,楚老夫人这些年的确不管家,可楚家的一切却都逃不出她的掌控,尤其是在银钱开销方面。
听完刘氏明显生硬的说辞,楚老夫人当即黑脸,冷言冷语的道:“若兰死后楚家的生意状况的确大不如前,可也不至于落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何况明轩这些年在外也没闲着,你既然管家就应该知道,若兰在的时候咱们这府里的人远比现在要多,可花费却不及现在。”
当着楚落晨的面,楚老夫人还是多少都给刘氏留着些面子的,只是点到即止没有把话说破。
刘氏心中羞愧,脸上也不好看。
楚家的确是不缺钱,可那些钱都是账上的,不是她的,她就是有那个心也实在没有那个胆儿。
所以这些年接济家人,收买下人,所有的钱全都是从那几间铺子里面出来的,如今要是没有了那几间铺子就等于是没有了财路,她如何能不心疼。
更何况,眼下还是她最需要用钱的时候。
“母亲,不是我不愿意交出来,实在是……”刘氏还想要继续找借口辩驳,楚老夫人的脸上却明显露出了不耐烦之色,不高兴的开口:“既然愿意那就把钥匙交给晨儿吧,这些本就是如兰留给她的。”
楚老夫人态度坚决,刘氏在不满也不能说,从腰间解下几间店铺的钥匙气恼的扔在一边的茶几上,冰冷的眼神恨不能把楚落晨生吞活剥。
楚落晨却根本就不在意这些,顺利的把钥匙拿在手里,眉眼间全是胜利者的喜悦。
不管怎么说,和刘氏的这场较量中,她这也勉强算是旗开得胜了。
楚落晨拿了钥匙,带着鸣凤回了清风阁,刘氏心里烦闷也打算离开,却是被楚老夫人叫住。
“母亲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刘氏心里不痛快,说话的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恭敬。
楚老夫人让明月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张妈妈在房内伺候,然后看着刘氏说道:“刚才晨儿在,我说话尚且顾着你这个长辈的面子,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没什么好替你遮掩的,这些年那几家铺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有数,至于你娘家那些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亲戚,我和明轩也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想着你独子撑着这么大的宅院也不容易,可你进来的表现却实在太让我这个做婆母的失望了。”
刘氏心中的秘密被戳破,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低眉垂手道:“在这件事情上媳妇也知道自己德行有亏,可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作为母亲,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雪儿受委屈。”
楚老夫人之所以把刘氏留下又说了这些话,也不过是想要惊醒她,并非真的要揪着不放,现在又听到她提起楚落雪,胸口也是闷得厉害,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又开口道:“你若执意要把雪儿嫁给黄家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心里要知道,那黄子竞实非良人。”
且不说刘氏和楚落雪两个早已经被黄子竞虚假的外表,以及有名无实的身份迷了眼,光是楚落雪那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刘氏就已经没有时间却选择了。
当下说道:“母亲,我只有雪儿这一个女儿,婚姻这件事情上我实在不想委屈了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原来的基础在上给雪儿多添两箱嫁妆,还希望母亲可以答应。”
“原本是十二箱,这在多添两箱那就是十四箱了,”张妈妈在一旁吃惊的说道,“这在咱们凤阳城的大户人家当中也算是绝无仅有的头一份儿了。”
楚老夫人本不愿意如此张扬,可是念在刘氏爱女心切的份上,勉强也点头答应了,不过却明白的表示,额外添置的两箱嫁妆只能由刘氏自己出,不可以动账上的东西。
刘氏心里筹谋一番,觉得尚且在可以承担的范围之内,便也欣然同意。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也要安心的歇一歇。”
楚老夫人说完,侧身躺在软榻上,唤明月进来帮忙捶腿。
刘氏也不等明月进来,连忙自己上前,屈膝在楚老太太的软塌前,边捶腿边低声开口道:“母亲既然同意了雪儿的婚事,你不妨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晨儿去趟知府衙门,把黄公子放出来吧。”
嫁妆什么的都是小事,把黄子竞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楚老夫人刚要合上的眼睛,顿时张开,低头看着刘氏不高兴的道:“不管雪儿和黄子竞是两情相悦也好,暗生情愫也罢,说起来都是你们对不起晨儿在先,尤其是那黄子竞,会有今日的下场也是他自己行为不端,如何又要晨儿去救。”
“母亲,雪儿就算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可她到底也是您嫡亲的孙女啊,”刘氏心里替楚落雪觉得不公,因而继续说道,“您不能只疼爱晨儿不心疼雪儿呀!”
楚老夫人听了刘氏这话,当即火冒三丈,从软塌上起身,厉声道:“你自己教不好女儿,现在反倒有脸来质问我的不是,你扪心自问,我以前对雪儿的疼爱难道还少吗?
你们做那些糊涂事之前,但凡好好想想,也不过有今天,我这个做长辈的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自打入楚家以来,刘氏还是第一次被楚老夫人如此疾声厉色的训斥,当下也是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抽泣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张妈妈见楚老夫人也是气的脸色发白,忙从旁劝解:“老太太,您消消气,千万可别伤了身子。”
楚老夫人就着张妈妈的手,勉强喝了一口茶,气喘吁吁的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究竟是早了什么孽,这老了老了还如此的不安生,等哪天我咽了这口气,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刘氏自觉刚才的话实在说的太鲁莽了些,又听到楚老夫人说了这么多丧气的话,一时间泪如雨下,颤抖着声音说道:“母亲千万不要这么说,儿媳知道错了,老爷如今还没有回来,您若是有个什么,那媳妇就是死也没有办法像老爷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