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府看着近在咫尺的地契,心里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握紧了拳头,冷着脸道:“楚老爷,李某方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少爷的案子……”“大人,”一个官差突然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看了一眼楚明轩,然后快步走到李知府跟前,凑近他的耳朵,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外面来了……”那官差的声音太低了,即便屋内很安静,楚明轩还是只听到开头几个字,剩下的内容就一概不知了。
只是那官差说完话之后,李知府就连忙整理了官府,然后一脸严肃的跟着那官差就走了出去,对一旁的楚明轩更是半个字也没有交代,你紧张程度俨然是要接待圣驾一般。
李知府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后花园门口,刚要抬脚进去,随后又转身看着身后的官差,吩咐道:“你就不必进去了,在此守着本府没有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官差答应着,站在门口,由着李知府一人抬脚进了后花园。
刚绕过一个花墙,果然见到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始终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暗夜。
李知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快步上前,恭敬的道:“暗夜大人亲至,下官有失远迎。”
暗夜转身,看到还在喘着粗气的李知府,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冷声道:“王爷此次派我前来,是为了楚家大少爷的事。”
李知府当即被吓了一跳,他以前就知道镇南王神通广大,可却不曾料想,这楚明轩才刚登门,聊了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凤景南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专程派人过来。
万幸,他方才没有贪恋一时的钱财,否则眼下只怕是要倒了大霉。
心虚之际,李知府连忙开口:“请王爷放心,我方才已经在楚明轩面前明确表示,绝对不可能把楚逸德放出去的,他这杀人的罪是作死了的,至于下一步要怎么做,要杀要剐的,下官都但凭王爷吩咐。”
他因为心虚所以才着急的在暗夜面前表忠心,殊不知暗夜听了他这番话却是意外的皱了眉,冷声道:“李知府怕是会错意了,我这次来就是因为王爷交代,要李知府将那楚逸德的案子结了,尽快把人放回去。”
“什么?
王爷的意思要把楚逸德放回去!”
楚明轩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着又追问了一遍。
如果风景南下令说要了楚逸德的人头,李知府倒是不觉得意外,可眼下这突然就说要放人,未免有些太莫名其妙了。
既然没有杀意,那之前又何必费心经营呢。
然则凤景南的心思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凤阳城知府能够猜透的。
“没错,就是放人,”暗夜可不是个有耐心的,更不会解释,只看着一脸诧异的李知府,继续说道,“王爷还交代了,楚明轩送来的东西大人只管收下,王爷那边全当不知道,至于这个案子要怎么了解,那就得由李大人自己去想了。”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飞入半空,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李知府愣愣的沉吟良久,方才转身往外面走,并且一边走一边摇头。
楚明轩此刻正是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怔怔的望着门口,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楚明轩一刻也等不了,抬脚冲出去,果然见到方才匆忙离去的李知府已经回来了。
“楚老爷,让你久等了,”这一次李知府倒是格外的客气,亲自把楚明轩让到屋内,开口道,“先坐下喝杯茶,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一出一进之间,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这反倒让搞不清状况的楚明轩有些吃不消。
即便坐在椅子上也是格外的惶恐,根本就品不出那茶究竟是什么味道,只管充样子罢了。
“李大人,犬子的事……”楚明轩放下茶杯,再次试探的开口,结果话还没有说完,李知府就已经开口把话接了过去,并且格外的和颜悦色。
“楚老爷不要着急,本府方才也仔细想了一下,大少爷这案子其中各个环节尚且还有许多蹊跷的地方,本府一定会仔细追查,绝对不会冤枉了大少爷和楚家。”
楚明轩双手一颤,差点把茶杯摔到地上,连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所言可是当真?
犬子的案子还有所转还?”
这翻来覆去的,完全就是两个意思,即便是楚明轩如今也分不清这李知府究竟那句话是真的那句是假的,结果倒是急出了一头的汗。
“呵呵……”李知府笑着亲自把楚明轩扶起来,开口道,“楚老爷这是信不过本府吗?”
楚明轩唯恐自己再次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李知府,连忙也笑着道:“哪里哪里,谁不知道您李大人说话是一言九鼎,楚某就是信不过谁也绝对不会信不过你李大人呀。”
话是这么说,但楚明轩也是个懂规矩的,连忙又把方才收起来的城北庄子的地契再次拿出来,亲手递到李知府眼前,开口道:“李大人,不管这案子的结果最后如何,这都是楚某的一点心意,还请李大人不要嫌弃,收下才是。”
若没有暗夜刚才的那些话,李知府还真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可现在……他却是笑着从楚明轩的手里把地契接过去,然后说道:“楚老爷只管放心回家等着,不出两日的功夫,本府保管还你一个清白的大少爷。”
楚明轩最后离开知府衙门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方才好像是做了一个梦,否则怎么会那么的不真实。
若不是自己那宝贝的鼻烟壶还有城北庄子的地契都已经不在了,他只怕还真的以为是一场梦呢。
可即便是这样,楚明轩回家之后还是一直悬着心,好在李知府言而有信,第二日傍晚,果然就派人通知楚明轩刻意到官府就接人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刘氏,她连着两日滴水未进却也突然里了精神,一面吩咐着府里上下把楚逸德所住的院子收拾好,厨房里准备下楚逸德平日喜欢吃的东西,自己则是坐了马车亲自到知府大牢门口,把楚逸德接回家。
又是放鞭炮,又是用桑竹一类的给楚逸德去身上的晦气,还要忙着给他请大夫治伤,忙的脚不沾地。
按照规矩,楚逸德如今回来了,是要先去给楚老夫人还有楚明轩问安的,最后才能回他自己的院子去。
然则他这次在大牢里也受了不小的折磨,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精神有些萎靡不说,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
而楚老夫人心里不痛快,本就不想见他,索性也就把问安给免了。
至于楚明轩,听闻楚逸德回来之后,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脸色也并不好看,一应的事情都交给刘氏,他自己则是照旧去墨菊那边,对楚逸德也是不闻不问了。
相比之下,都是楚宅的其他人,对楚逸德的归来颇有几分微词,尤其是小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嘴都歪了,愤恨的道:“那李知府难不成是瞎了眼睛,小安子的尸体就摆在那,结果还说什么自杀,这分明就是一派胡言。”
其实也不怪小玉会生气,就是旁人,听了知府衙门给的理由,多半也是会觉得可气又可笑。
按照知府衙门给的说辞,那小安子的确是自杀,并且是他有意想要勾引楚逸德,所以才自己服用了迷药,并且想要在事后用上吊自杀的方式威胁楚逸德,只是不曾想,那迷药的计量用的大了,以至于他意识混乱,原本假意上吊结果却变成了真的。
至于小安子的母亲,华氏,听闻在得知自己儿子死因之后,也是哭着跑到知府衙门去,说是要给儿子讨一个说法,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变了另外一套说辞。
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儿子下辈子好好投胎之类的,对楚逸德更是一个字也不提了。
不过官府办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议论的,楚落晨看着生气恼怒的小玉,开口道:“李知府办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切莫随便说胡。”
小玉不领情,愤愤的继续说道:“小姐你就莫要在替那李知府开脱了,他这分明就是收了老爷的好处,拿人家手短,不得已找了借口放人罢了,还有那华氏,昨日还哭着说要替儿子讨个说法,结果方才我进门的时候,就听管事说,华氏已经在账房那边领了银子,并且解除了死契,赶着就要回老家去了。”
楚落晨倒还真不知道这些,现在听小玉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也明白了。
楚明轩和刘氏想必也没有少在华氏身上下功夫,不过这其中起主要作用的只怕还是那李知府。
不过既然人都回来了,在生气也是无用。
再者,按照楚落晨原本的计划,也只是要教训一下楚逸德顺便给刘氏一个警醒,让他们母子不要太嚣张,并没有真的想要这一次就致死楚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