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什么你跟我说我去给你找过来,丁罔的事就麻烦你费心了,”丁老太爷温声说完安抚的看着丁木匠回村了。
“这么大年纪的人心眼还是很明亮的,至少比你的眼睛厉害,”张虚玩味的掂掂手里的布袋子。
丁木匠一言不发的朝村外走去,跨过河一路奔跑来到河边唯一的一座房子跟前。
上前一步推开门走进去,屋里很暗几乎没什么阳光照射进来,门口歪躺着一个老人老态龙钟似乎在等人,对突然推门进来的人没有惊讶和奇怪,仿佛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一样。
除了耷拉的眼皮睁开看了他们一眼,再没做出任何的表情了。
张虚目光闪过无数的思绪,跟丁明华一样大的年纪,看着却比丁家老太爷年纪还大?
“太祖,”丁木匠轻轻的喊了一句。
原本安静的老头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慌张,随后摇摇头指指自己嘴巴摆手,示意他说不了话了。
“太祖搬出来村外,一住就是二十几年不寂寞吗?或者太祖不想知道村里的情况?”
“少磊大哥丢了,少桥大哥死了,三叔疯了、就在刚刚五叔也快不行了,至于九叔他聪明,知道一切的时候都死死的藏在了心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侥幸的没出事。”
“还有我,我夜夜都去蟒河边捞水孩子上来,五叔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换了命,我想知道太祖是怎么想的?”
竹椅上的老人微微张着嘴,眼里都是初听的震惊和悲痛,微微颤抖的手死死的握着椅靠。
“丁家本门快没人了太祖,五叔家藏的两个换皮的孩子应该也不存在了,你们……你们何其忍心这么做?为了一个丁东南值得吗?”丁木匠突然愤怒的质问老人。
老人晃了晃身体缓缓的起身坐着,“不值得,”沙哑的嗓音听着像是漏筛一般,短短三字说的力重千斤。
“不值得你们还是做了?不值得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沉到蟒河底?沉了我他就没有念想了,丁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白白的填了性命。”
“我一直很奇怪,小时候我没见过太祖,为什么我去祠堂,他能很精准的拿出我喜欢的东西,甚至我喜欢吃的零食。”
“包括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后来莫名其妙的淹死在了蟒河河底,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指向村外的爷爷,那时候祠堂里太祖又不准我出来问你,如果不是村里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你是不是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去坟墓里?”
竹椅上的老太爷看着几岁高的丁罔,眼里除了愧疚还有深深的无奈,“太爷对不起你,”他低声口齿不清的说完。
“我不想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互换身份?为什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行事却不阻止他?”丁木匠一声比一声尖锐犀利。
“太祖是不得已的丁罔,如果太祖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就不会来……”老太爷沟壑幽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唯一能看出情绪的眼睛还回避了质问。
“又是不得已……”
“四哥,太祖真的是不得已的,”门外传进来一个女童声说话。
张虚回头看她,跟她刚进村第一天看见的女孩子有点像,她脸色严肃认真的看着丁罔,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又是一个死了的人。
“当初太祖要是不答应来村外住,少磊和少桥大哥根本就活不下来,还有五叔家里的那两个孩子,太祖是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移过来的。”
“九叔告诉你的?”丁木匠回头看她似乎早就认识不意外。
“我偷听到的,其实太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明白的就是将错就错关门不见人,你明白吗?他也是为了救你呀四哥,如果不是太祖装老糊涂你早就……三爷爷太……”
“茉莉……”老太爷陡然严厉斥责起来,眼底里说不尽的哀愁和彷徨。
丁木匠看了嗤笑起来,“太祖终归是老了糊涂了,你与我爷爷斗法输的一败涂地,既然你不愿意说就当我没来过,”丁罔说完转身离开。
张虚看看那姑娘和老太爷,“丁家的前尘往事我不过于参与,但是丁少桥的尸体已经通知让领回来了,明天该操办他的后事了,老爷子要是没什么意见,我就简单的选棺地后天一早让他入葬了?”
“麻烦你了,”老太爷简短的说了一句,再没了任何交代的话。
张虚对他们祖孙点点头,转身不做任何停留的离开了。
“先生你等一下,”张虚出来走了十来步的样子,屋里的姑娘追了出来。
“怎么了?”
“先生,我四哥会有事吗?”她脸上的担心一览无余。
“有事,他的大限将至没命活着了,你既然偷听了就应该知道这事的。”
茉莉听完眼泪滚瓜一样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呀?我小时候偷听到的不是这样的,怎么……怎么会说没命了就没命了?”
张虚转头看向村里,“丁少桥都是不该死的人,他不也一样死了吗?这事没什么不理解的。”
“先生你有办法救我四哥对不对?我听我爸说你很厉害的,自从你来了以后四哥几乎就没犯过病,求求你救救四哥好不好?”
张虚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你真想救小木匠?”
茉莉用力的点点头,“我想救四哥,他虽然脾气不好嘴巴也不饶人,可他从来不害人。”
“你想救他就得回去告诉你爸爸,告诉他我明天要为丁少桥做一场白事,按照正常的白事流程走,需要抬棺人和棺材,这些需要他帮忙解决了。”
“为什么?少桥哥的白事和丁罔哥有什么关系?”茉莉有些不理解。
“这是不得已为之的行事,丁罔昨夜开始身体就在衰败,恰巧他找到了一对秘术的眼睛,我想用一对眼睛替他引个香,做引香就必须需要新丧者的魂魄做引子,所以我选明天给丁少桥办白事。”
“那……四哥这事做完就会没事了吗?”
“说不定,毕竟是一种邪恶的秘术,后果是什么样我们谁也预定不了,只能赌一把了你明白吗?”
茉莉张了张嘴巴,“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爸爸,确定是明天是吧?”
“是的,如果有现成的棺材,麻烦今天就把人入殓了送去丁罔家,我们得替他点长明灯和香火,明晚天黑就去入葬。”
“天黑葬?”茉莉皱皱眉头不解。
“必须要天黑葬,这是为了出魂顺利,也是为了丁罔能顺利一点,就是不成功他也能少受很多罪。”
“好我明白了先生,我现在回去寻人去,”茉莉说完三两步跑远了。
张虚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冷然,而后若无其事的向着丁罔家走去。
丁家院里丁罔坐在余晖里发呆,旁边蹲着梁言言怯生生的看着他,想安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不断的拿眼神看他。
“姐,你回来了,”梁言言抬头看张虚走进来,她激动的起身跑过来,握住张虚的手说道;
“丁罔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就坐在这里发呆问话他也不说。”
张虚拍拍她的手臂,“不用担心你去屋里待着,我们一会有事要做,你不能与它见面的。”
梁言言迷惑不解的看着张虚。
“我们要帮丁少桥办白事,你现在刚好一点不适合跟它碰到了,今天在连廊睡的舒服吗?”
“嗯,好久没睡的这么沉了!”梁言言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
“睡的好就行,进屋去吧!这两天还是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就算是我和丁罔叫你都不能出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梁言言乖觉的用力点点头。
张虚看她进屋了,拿了不少面包和水给她,两天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丁罔看张虚把梁言言打发进屋,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多了很多挣扎。
“小木匠,你一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怎么这一回变得如此没用了?你要是想看人再丢性命我也无所谓。”
丁木匠沉默不语的坐着没反驳。
张虚看他不说话,径直上前从他身上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看了一下嗤笑出声,“他这心可比你狠多了,为了自己、还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白白的牵走了那么多人的命,”她说完把包裹放在丁木匠的手里。
丁木匠愣愣的看着两对眼睛,眼里的犹豫和纠结瞬间就像被浇了冰水一样,冻的人心底撕心裂肺的痛,“送他走吧!”丁罔平静的说完把东西递给了张虚。
“一会丁九叔会送人过来,你也该拿出你的看家本事了,我去屋里折点香火钱出来,顺便也把你的事准备做了,放心,它们心甘情愿的,”张虚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里。
丁木匠起身看了一眼门外,敛了情绪拿着钉锤走到堂屋门口蹲下,咔咔对着门槛就开始剁印子出来。
门槛剁好他又去一间屋里,抱了一抱草出来铺在地上,供桌上点了两只蜡烛一柱香。
丁老太爷回来看见愣了一下,“丁罔你这是?”
“以前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如今知道是我害的他,为他办白事也是我偿还他的债了,张虚还想借他的白事给我点引魂香,太爷,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可能也不在了,你别和我重孙辈的计较了。”
“你……”丁老太爷被这一番话说的声音一哽。
“别胡乱瞎说的,张姑娘应该能给你解了术,我这么大年纪都没说死,你小小年纪就死呀活呀的……”
丁木匠听了回头对他笑了笑,没等回话丁九叔带着几个人抬着棺材进来了。
“爷,放堂屋去吗?”
“不用进堂屋,在院子的棚里就行了,他不是从我们堂屋走的,他进不去,”老太爷指挥人把棺材放好摆好,忙到晚上八九点才让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