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阴沉了好几天的天气忽然放晴，慕如画一觉到天亮，看着窗外春和景明，恍惚间才发现自己现在还在丞相府。

桃桃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洗漱，看着小姐坐在床上发呆，笑着道：“丞相大人已经度过难关了，大夫说只要接下来两三个月好好休养，身体便可以恢复了。”

慕如画松了一口气，起来擦脸。

“我娘应该早就起来了吧？”她问了一句。

桃桃点点头，“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现在人正在丞相跟前伺候着，心里面又心疼小姐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让奴婢不要过来打扰你。”

既然病已经好了，慕如画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昨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久，明明说好的要远离二皇子殿下，但是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越走越近。

所以科举考试这种事情，恐怕要提前了。

如果再等上个三五年的话，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猜测不到。

这也就意味着，她得抓紧时间看书，抓紧时间求学。

前去探望了自己的外租父，现如今丞相已经可以自己喝的下药了，坐在床上，屋子里面的窗户全都是开着的，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丞相是一个喜欢风雅的人，院子里面特意种了一小片的竹林，还放了许多花花草草。

“虽然这几天神志不清的，但是也知道你们为了我的事情都劳累着，也不必在我跟前伺候着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丞相说着这话，但是眼神是一直看着程氏的，“毕竟都有自己的家庭，不能总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此话一出，程氏的眼泪忍不住就又出来了，“照顾爹爹怎么能算作浪费时间呢？”

丞相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你有耐心，但是你也在我这里耽搁不少日子了，回去吧。”

程氏点点头。

丞相的视线转而就看向了慕如画，把一屋子里面的人全都给赶出去了，唯独就把自己这个外孙女留在屋子里面。

“你府上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周嬷嬷在我的面前总是夸奖你，谁不知你变化为什么这么大，但女孩子有自己的小聪明，总归是没有错的，但我不希望你把这些小聪明用在后宅争斗上，若是能够自保也就足够了，如果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的话，有辱我丞相府的门风。”

丞相想来是不争不抢，但因为自己的能力出众，所以才受到重用。

可是经营一个家庭并不像在朝堂上为官，甚至二者就是两码事，根本不可以混为一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呢？外祖父，倘若我不变的怎么有心机，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娘亲在慕家被一个姨娘欺负吗？”慕如画多问了一句。

现在想一想，外祖父的却是疼爱自己的女儿的，可又为什么不插手慕家鸡毛蒜皮的那点事情呢？

这只要他动一动手指的事情，慕子昂就绝对不敢忤逆，更不可能让一个姨娘骑在主母的头上。

可事实就是，丞相并没有选择插手，甚至假装不知道这些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别人的家事，当年是你母亲执意要嫁的人儿，便是这日后的生活一地鸡毛，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要受着。”

丞相看着窗外的竹林，微风飒飒，带动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从窗户钻进来，让屋子里面闷闷的气息都消散了不少，心情舒畅。

“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丞相又说了一句，“将来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又或者做了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要后悔，没有人会去弥补你的过失。”

慕如画一愣，神色立刻黯淡下来，内心的情绪只觉得很复杂，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开始由内而外的散发。

所以娘亲的婚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选择的错误，这一切都是娘亲自作自受。

可这样想的话，难道不太绝情了吗？

“外祖父，可是她也是你的女儿呀。”慕如画语气忽然委屈了起来，娘都已经这么可怜了，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这样说，亏自己的娘亲衣不解带照顾着生病的他。

“她若不是我的女儿，现在已经尸骨未寒了。不仅仅是她，就连你还有你弟弟，恐怕也只是阴间一缕孤魂了。”丞相又说了一句，话音刚落，脸上就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虽然丞相此时此刻已经瘦了只剩下了皮包骨，可是身上的气质犹在，就好似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为难不了他似的。

慕如画微微一愣，眼神复杂。

原来他都知道。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丞相动了动自己的身子骨，看着一旁的盒子，这是五叶仲花，它的花朵非常非常的大，包裹着花朵的叶子也非常非常的大，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向日葵一般。

而丞相用药也只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摆在屋子里面，当然是它散发出来的香味沁人心脾，所以程大爷才故意留下来的。

“这药是你未婚夫给的，我现在这副身子骨，想要登门造访也不大可能，在我的库房里面有一对商朝的陶瓷花瓶，做法精致，上面的纹路是上古凶兽饕餮，听闻二皇子素来是喜欢这些古玩的，你就替我走一趟，把这个送给他。”

如此简单的事情，如果要显示诚意的话，叫自己的舅舅送过去不更好吗？

“为何不让舅舅送？”慕如画问道。

丞相又是笑了笑，带动了眼角的细纹，“我觉得，二皇子殿下应该更希望你把这个东西给送过去。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觉得日后你如果考取功名，能做到和二皇子殿下没有一丁点儿的接触吗？”

慕如画又是一愣，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自己就只是想好好做官而已。

“不管是好官还是贪官，只要在朝为官，就得和各路的神仙或者妖魔鬼怪打交道，躲是躲不了的，所以不想见的人，不想做的事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