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异响在封闭潮湿的浴室中回荡不止。
“什么声音?”安娜贝尔有些紧张起来。
难道这黑咕隆咚的浴室里还有别人?
走廊上老师的脚步还没有消失,三人一时间被困在了狭小的隔间中无法动弹,乔碗碗抿着唇,侧耳附在墙壁上,仔细听着背后传来的动静。
不过只是一墙之隔,却已经将隔间这一头和那一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端是极致的安静,另一端则乱状频出。
那些细碎的响动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越发清晰。
脚步声、喘息声、衣料摩擦声,接连响起。像是有不止一人正在相互推搡,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轻斥,听不清内容,但从语气上来看大概是在骂人。
在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乔碗碗的脑海中浮现出和自己同班的那两个女生从厕所回来时的模样。
“主播,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安娜贝尔问道。
乔碗碗摇了摇头,示意安娜贝尔稍安勿躁。
奇怪的是,隔墙那边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也没有顾虑到外面刚才出现的脚步声,完全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
推搡的声音正在变大,那边似乎是打起来了,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之后是女孩细碎的哭声。
直到几分钟以后,响动终于逐渐开始停歇。
“呼哈!!!”
那个被欺负的人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跑走,脚步声凌乱,几次都差点跌倒。
接着浴室内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久到安娜贝尔都有些忍不住了。
刚才那边明明有好几个人,怎么跑掉了一个没剩下几个都没声音了?
“主播?”安娜贝尔先是压低声音开了口,之后轻轻地、试探性地伸手,敲了敲墙壁。
对面依旧安静,只有不知从哪根水管落下的水流声哗哗作响,刚才还嚣张得不行的那几个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安娜贝尔错愕地抬头。
人呢?都不见了?
然而面前的乔碗碗和淮野脸上却都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一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另一个则低头,正在查看着直播间里的情况。
直播间里有人正在刷着打赏,金灿灿的金币雨的投影从空中落下,将狭窄的隔间映得一片明亮。
疼爱碗妹的老父亲,打赏主播:冥币6666元
附语:宝贝女儿这么晚还在上班真是辛苦了!
乔碗碗:?
也不知道这个鬼观众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看她的直播,场场不落,每场都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诚然乔碗碗在现实世界中也做过主播,但她做的是不露脸的游戏主播,玩的还都是灵异恐怖游戏,直播间观众刷出来的评论通常不是“啊啊啊吓死我了”就是“弹幕护体”,还真没有见识过这种爸爸粉妈妈粉。
不过乔碗碗已经是个成熟的主播了,敬业程度绝对百分之百,心里想的一点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笑眯眯地对着屏幕挥了挥手:“谢谢打赏,破费了”
“主、主播。”安娜贝尔结结巴巴的开口,“主播,我现在能过去看看了吗?”
救命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好像就只有它一个人在大惊小怪?
而且主播都这么肆无忌惮地开口说话了,背后那间的人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剩下那几个人不会都被那个跑走的女生反杀了吧?它要是现在过去,不会看到一地七零八落的残骸吧?
安娜贝尔的思路越跑越远,开始往一些离奇的方向偏离。
“去就去呗,你那是什么表情?”乔碗碗奇怪地望了它一眼。
“我们一起去。”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塞进口袋,伸手推开了门。
旁若无人的样子,像是完全已经忘记了背后有人。
实际上乔碗碗也的确认为那边没有人在。
走廊上的老师才刚经过不久,外面这么黑,老师又没有手电,行动速度势必十分缓慢,一定还没有走远。
但是刚才那个女孩跑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脚步声极清晰。
只要那个老师不是聋子,就一定会察觉、并且拦下她。
但是没有。
走廊上一切如常,安安静静,那脚步声哒哒哒地跑远,直至消失都没有片刻停歇。
这让乔碗碗想起了一个人。
上次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看到的那个少女,也是像这样充满了神秘感,落满灰尘的器材室中没有她的脚印,而刚一走出体育馆,她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谁也说不清她是混入了人群,还是……凭空消失了。
或许她并不是一般人。
又或许,她根本不是人。
乔碗碗的思绪千回百转,但安娜贝尔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在古董娃娃眼中,现在的主播和刚才活脱脱就是判若两人,一会儿谨小慎微,一会儿却又心大到无与伦比。
还、还怪吓人的。
“主播。”安娜贝尔凑到乔碗碗肩膀上,抱着她的脑袋左看右看,“主播你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主播?你说点只有咱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呗?”
“咱俩有什么小秘密?”乔碗碗一时无语。
安娜贝尔大惊小怪:“我就知道你不是主播!妖怪,还我爷爷!”
乔碗碗:……
她叹了口气,只好将自己想的一句一句解释给贝贝听。
“啊?”安娜贝尔听得一愣一愣的,总算是明白了乔碗碗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瞬移到了墙对面。
果然,一如乔碗碗所言,刚才听声音挤满了人的隔间分明空空如也,除了水管和花洒外什么也没有。
片刻过后,乔碗碗和淮野也跟着推门而入。
安娜贝尔已经在隔间里上下左右蹦跶了一个来回。
地板上还有未干的水渍,但只有乔碗碗一个人的脚印。
“找找吧。”乔碗碗说。
安娜贝尔:“找什么?”
乔碗碗闻言又叹了口气。
这个活了不知几百年的古董娃娃,有时候机灵得要命一肚子坏水,可有的时候怎么又傻不愣登的?
”当然是找纸团。”乔碗碗道。
之前在体育馆找到的那个纸团上面有不少碎片化的内容,十有八九是个连环线索,找齐了应该就能拼凑出里面想要传达的信息。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纸团,那也肯定能找出别的线索。
逃走的姑娘明摆着是重要npc,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乔碗碗和安娜贝尔说话的间隙,淮野已经探手,从水箱的高处摸出一个纸团。
“给。”他伸手递到乔碗碗身前。
乔碗碗瞥了他一眼,接了过来。
这个纸团和之前在体育馆找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里太黑,看不清上面的字。
除了纸团以外,隔间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东西了,三人这才打道回府,贴着墙壁溜回了寝室的床上。
……
第二天一早,乔碗碗、崔媛和淮野在食堂门口碰了头。
学校里的npc学生们好像都起的特别早,虽然才刚到饭点,但食堂已经人满为患,不少人手里还捧着书,吃饭的时候也不忘记背课文。
几人已经在食堂找了张桌子坐好,由于不清楚早上的食堂是否也会像昨天那样乱做一团,还特意挑了靠门边的位置,方便打起来的时候跑路。
“天呐,困死我了。”崔媛捧着粥碗吸溜了一口,睡眼惺忪,眼下带着浓浓两圈青印。
“碗碗,你怎么这么精神?”她看着一脸神清气爽的乔碗碗,不仅面露钦佩,“我都快被吓死了。”
“有什么可怕的?”乔碗碗不解。
这地方奇怪是奇怪了点,可貌似也没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存在吧?
不过崔媛昨天夜里也并没有和自己住一间房间。难道说,她看到了什么别的?
崔媛摇了摇头:“那到也没有。”
昨天晚上是他们进入这个关卡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虽说住宿环境和大学里差不多,但崔媛硬是一宿都没敢合眼。
不知为什么,每次一闭上眼,崔媛就能看到各种恐怖的画面,头顶悬吊着的白衣女鬼、床脚摆着的猩红绣鞋、一模一样的双生子笑容诡异地凝视着她……
从小到大看过所有的恐怖片像是放幻灯片似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着实把崔媛折腾得够呛。
乔碗碗了然地点头。大概是白天的时候被吓着了。
崔媛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平时胆子就不大,生平第一部恐怖片还是上了大学以后受自己影响才看的,会出现这种状况着实再正常不过。
“别担心,有我呢。”乔碗碗拍了拍自己室友的肩膀。
崔媛顿时就被安慰到了,一副星星眼的表情拉住乔碗碗的手:“呜呜,碗碗,有你在真好!”
不愧是是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恐怖童谣当催眠曲听的人,就是可靠!
“碗碗。”崔媛饭也不吃了,坐到乔碗碗身边蹭着她不放,“今天你准备做什么?”
这个地方真的太奇怪了,一旦也不像一个正常游乐场,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一秒种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乔碗碗却没有回答,视线飘忽地看向不远处。
就在乔碗碗身侧,坐着满满一桌人,正是昨夜一起在天台碰面的其他灵异社的同学们。
其实能够安稳来到这个关卡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优点的,譬如说机敏,或是谨慎,再不济起码也是听话,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不是在游乐场里就已经被淘汰,就是昨天触犯了校园里严格的规定,已经被“劝退”了。
乔碗碗的眼神从某个男生身上略过,在他察觉到自己并回头之前转开了视线。
“碗碗?”崔媛奇怪地开口。
总感觉碗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你看什么呢?”崔媛顺着望向那个方向,“又看……”
话还没说出口,崔媛自己先意识到了些什么,将没说出口的后半截话吞回了喉咙里。
再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压低了音量,用只有身边几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又看宋城周?他是有哪里有问题吗?”
乔碗碗摇了摇头:“也不算是有问题。”
“只是觉得,他能活到现在,有点奇怪罢了。”她轻描淡写道。
崔媛却没有领会乔碗碗的言下之意,还以为她是在损宋城周,差点把嘴里的稀饭喷出来。
“死亡通告单上提到的几个地方,除了体育馆和宿舍以外,还有图书馆。”乔碗碗没有给崔媛多问的机会,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虽然她在昨天早晨已经去过图书馆,但当时走得匆忙,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今天还得再去一次才行。
一顿早餐就这样在众人各异的心思当中结束,还好,或许是大家觉得一大清早还没有什么压力需要发泄,总之,早上的食堂非常平静。
乔碗碗赶在早自习的铃声打响之前赶回了教室。
对于学校里的npc学生们而言,第二天便是第二学期,经过了漫长的第一学期洗礼,已经没有人不长脑子地在上课铃声响之后继续在走廊上游荡。
今天巡逻的白板头也并没有出现,不知是因为没有违纪的学生,还是因为昨天被乔碗碗吓坏了还没有恢复好。
值班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讲台上,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盯着手中的书。
除了乔碗碗。
乔碗碗慢条斯理地将包里的书拿出来铺在桌面上,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戳了戳前座眼镜小姑娘的后背。
一夜过去,眼镜身上似乎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刚过耳的短发长了一截,扎成一个小揪揪直挺挺地支在后脑勺上。
面对乔碗碗的动作,眼镜无动于衷,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乔碗碗的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把人弄疼,但也决不可能让眼镜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她没反应,纯粹就是不想理乔碗碗罢了。
乔碗碗的手于是换了个方向,改道向上,开始左右来回拨弄眼镜的小辫子。
直播间有死鬼观众见了非常不解。
路人28368:“怎么啦?吵架了?昨天主播不还和这个npc要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吗。”
地狱奶牛:“一看你们就知道昨天晚上没看直播。”
假如这是在一个正常副本,乔碗碗这时候少不得就要说几句话、和观众互动一下了,但现在一来是新观众通道被关闭了,二来乔碗碗坐在教室里也没法随意开口,向看漏了的观众解释的重任便交给了安娜贝尔。
乔碗碗依旧在坚持不懈地骚扰眼镜,仿佛她不搭理自己就绝不善罢甘休似的。
从昨天眼镜在宿舍里的表现来看,她一定是知道点什么。
她来找乔碗碗时为什么来晚了?在浴室里看见那几个隔间门上的锁掉了为什么那么慌张?之后又为什么对乔碗碗避而不见?
乔碗碗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离秘密更进一步的机会。
结果眼镜的意志力显然有些超出乔碗碗的想象,整整半节早自习过去,乔碗碗的手腕都酸了,眼镜依旧没有回头。
脖子都没有转一下。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乔碗碗索性掏出一张纸,提笔刷刷写下一行字,丢到了眼镜的桌子上。
眼镜仍旧无动于衷。
乔碗碗并不气馁,接着写纸团。她扔东西的准头非常好,要扔眼镜面前的课本就绝不会扔进她的笔盒里,就这样写纸团扔纸团,几分钟以后眼镜的桌上都快被纸团堆满了。
眼镜终于受不了了。
然而就算是被乔碗碗逼到了这种地步,眼镜居然依旧坚持着没有回头,只是把一桌子纸团揉吧揉吧团成一个大纸球,抡圆了胳膊扔回给了身后的乔碗碗。
“眼镜也是被逼上头了。”在随身空间一边嗑着瓜子看直播一边承担解说员工作的安娜贝尔面色深沉地评价道。
眼镜的确是有点上头了,上头到她忘记了自己并没有乔碗碗那么好的身手,能够保持动作轻盈身姿灵活,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不断做小动作。
眼镜的动作几乎一下子就被老师发现了。
“干什么呢?!”讲台上的老师瞬间变脸,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学生照片墙,迈着大步走下讲桌,“姜可,松青!把你们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眼镜吓得脸色一片惨白。
扰乱课堂秩序,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在极度的紧张和惶恐中,眼镜终于回头望了乔碗碗一眼。
其实眼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看姜可。但无论怎么说,这纸团都是姜可先扔给她的,现在惹了祸,她怎么说也该帮帮自己吧?
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她有点绝望了。
姜可的表情一派泰然自若,像是完全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找她的麻烦似的,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神情无比自然。
……这是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头上吗?
是啊,老师看到的可是自己在给姜可扔纸团,姜可当然不用怕。眼镜有点绝望地想。
老师已经走到了两人桌前。
“你在干什么。”老师的脸色简直像是准备把两人直接生吞活剥了似的。
当然,鉴于老师只看见了眼镜朝后头扔纸团的动作,他百分之八十的愤怒都是指向眼镜的,问的问题也是针对眼镜。
“我、我……”眼镜想辩解,却吓得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接下来,出乎眼镜意料之外的事却发生了。
“我们在进行一些紧张刺激的学习交流活动。”乔碗碗没等老师追问第二遍,眨眨眼,细声细气地开口。
老师&眼镜:???
老师沉默了一秒:“……别胡搅蛮缠,把纸团交出来。”
“老师你不都看见了吗,还问什么呢。”乔碗碗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记吐槽。
按常理来说,学生这样犟嘴,老师肯定是要再发一通火的,可这回的情况和往日实在是有一点点不太一样。
这位姜同学说出口的内容虽然不怎么客气,可无论是表情、眼神还是语气,全都规规矩矩客客气气,一丝一毫的毛病也挑不出来。
老师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发火了。
要是发火的话,好像总感觉自己在找茬……
可要是不发火又有点憋屈。
没等老师思考完下一步的操作,乔碗碗已经笑眯眯地站起身,交给了老师一个纸团。
把纸团拿在手里,老师又沉默了。
老师其实想说你不要忽悠我,我看见了,刚才飞过来的大纸团子快赶上你半个脑袋大了,你给我这么小一个是想骗谁呢?
但他低头检查了半天乔碗碗的位置,里外里翻了个遍,居然真的没有再找到任何一个其他纸团。
难道真是他眼花看错了?怀抱着这样的疑问,老师不情不愿地展开了纸团。
接着依旧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老师在干嘛呢?为什么傻站在那里啊?
姜可到底给自己写了什么?
眼镜越来越不安。在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终于鼓足勇气,伸长脖子偷看了一眼。
这一眼成功地让眼镜和老师一起愣住了。
皱巴巴的纸片上,赫然是一道几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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