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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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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深深地迷上了部落。

他曾许多次仰望了大山,看终年积雪的峰顶在阳光下闪耀着一片耀眼的洁白,而一群白鹤便在那一刻飞入了云端,他也曾许多次眺望了大河,看亘古不变的水流携波而去,留下了一河的神韵。部落东边的深沟里留下过他的脚步,茫茫苍苍的竹林里出现过他的身影,他像个跋山涉水而又精力十足的旅人,徜徉于部落的山山水水之间,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为之着迷,他庆幸于自己在已过花甲的年岁之后竟然找到了归根的一方水土,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年迈,无所谓安身立命,而身边的女孩还小,他终于为孩子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家立身的地方,如此一来,即使自己某天归于了尘土,也终可以含笑而去。当四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女孩孤零零地跪在路边卖身葬父的场景时,出家人的恻隐之心让他帮女孩埋葬了父亲,后来他便将女孩留在了自己身边,而四年的相处之后,女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作为修道之人,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在某种意义上,他已把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出于年龄的差异,女孩私下喊他“爷”,于是后来他们彼此便以祖孙相称。

如果不是那个心胸狭隘、骄横恣肆的向真师弟当上了国师,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对他步步紧逼,或许便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情。他原本无意于纷争,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保全已故师尊的脸面,何况他还有女孩这一层顾虑,于是只好选择了忍让和回避。但以他对那个师弟的了解,他的妥协只会换来师弟的变本加厉,而后来的事实也果然如此。身为国师的师弟不仅三番两次派出人马侵扰道观,妄图找出他所藏匿的秘密,而且在道观的周遭也遍布了密探,全天候监视他们祖孙两人的一举一动。因着后来的诸多事由,也为了女孩的安全,他不得已才选择带着孩子离开了乌凉国,祖孙两个在江豚的引领之下,不顾千里万里之遥,逆流而上直至行到了南巴部落,这才扎下了根。

当所有的隐忍都成为了过去,当确定他们此后再也不会受到外面世界的侵扰,身处如今这个富庶而安宁的地方,老道才彻底放下了心来。有些时候,他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会想起过往的种种许多,也许是人老多情,又也许是对故土终有不舍,他站在河边,遥望大河的流向,河水滔滔,而回溯过往,浮生渺渺......

老道年轻的时候,原本是一介书生,祖上均是名震一方的郎中,自曾祖起,家中便开了一个医馆,传医论道,济世救人,到他父亲的手中时已是传承了三代的医馆。老道的父亲虽贵为有名望的郎中,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弃医从文,这个倔强的郎中固执地认为只有书中求下的才是正统,也只有金榜题名执身为官辖管一方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在父亲这样的执念之下,年少之时的老道便由家中请了一个有名的秀才来教他识文断字,从此这个少年也开始了自己十年寒窗的生涯。而他也果然聪慧机敏,诗词歌赋,览一遍即熟,再一遍即背诵如流,十二岁起,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已是熟记于心,更兼填诗作词,一挥而就,吟诗作对,无不出口成章。郎中见爱子聪颖,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疼爱有加,直言祖宗积德三世才修得此子,实乃家族之幸,因此望子成龙之心尤甚。

但郎中不知道的是,少年虽身在书堂,心却总向往着家中开办的医馆,他迷恋那些药格里草药所散发出来的独特芳香,更迷恋药台上的伙计按照药方上的比例精准地将当归、熟地黄、山茱萸、苍耳子等抓配成包,一个药包便将头疼脑热体湿脾虚解决了,这在他看来是如此的神奇。但他的父亲却不准他去医馆,更不准他学医识药,于是心痒难耐的少年便只好暗地里私下学习。他趁父亲外出行医的时间偷偷溜进医馆,向柜台上的伙计求教各种草药的辨识和药性,并悄悄抄录一些父亲置于案头的药方,他算好了父亲归来的大致时间并提前溜掉,临走不忘给柜台的伙计们和帐房几钱银子,做为回报,他们不得将他的行为告知父亲,他通过这样的方式一次次地瞒过了父亲。

他似乎天生就是为学医而生,父亲偌大的医馆为他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医馆案头种类繁多的药方和书架上的各种药书成就了他的一切梦想。那些他抄录的方子,回去之后不过两三遍默读便已牢牢记住,而对于那些流传已久的方子他逐一分析并将心得记录在册,他在研究揣摩各种古方的同时甚至颇感兴趣地自撰方子以试其效,遇有不甚明晰的药方,更不惜让自己染得此病,以身试药,虽是冒险,但他已熟谙药理,因此心中自有分寸。中年郎中许多次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花园里、在廊亭下静读苦思,为此曾经欣慰不已,感叹祖宗庇佑,家门出了孝子,似乎自家儿子高中榜首、入朝为官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儿子佯拿一本诗书实是在为着一剂药物的优劣而斟酌不定着。

城郊有一处村落,破败萧瑟,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大多数的人甚至饭都吃不饱,更不用说看病了,因此遇到有患病的人家,便只能拖熬着,熬不过去的要么就卧床不起,要么则猝然离世,不仅如此,常年的疾病缠身还把家中拖得更为衰败破旧,因此光景极是凄苦。少年有一次偶然踏访至此,见此情景后忽然心生一念。他一是想验证自己的医术药方,二也是着实可怜这些穷苦人家。他利用一些闲暇的时间在村中摆了一个小摊子,以看病为名且以不菲的财金请那些家中贫困且有疾病在身的病人试药。消息一经传开便在村中炸开了锅。天底下还有这般的傻子,给人看病不说,还要自己倒贴钱。这个消息于这些穷人而言无不是一个求活的好办法,话说人穷命贱,何况还有银两可赚,哪管这方子是否有害,一时间排队者众。当然,少年只是以一些性能温和的药在这些病人身上作为尝试,这样既使用药有所偏差影响也不会太大。然而,事实是少年的药方并不差于那些名家医馆的方子,这些按药方拿药后回家煎服了的病人竟然绝大多数痊愈了,少年的名号一时在村中竟流传开去。随着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此时的少年再也付不起试药的财金,但却极大地获得了村民们的信任,直至四乡八村的人都前来排队看病,于是到了后来,人人都知道了此地有一位少年医术精湛,且心地善良,为人看病不为挣钱,只收成本费。一时间少年成了当地的名人,那些被他救治了的病人对他感恩戴德,人人都在歌颂他的功德,家家都在传颂他的事迹。

纵然一时间在外面受到了太多的荣耀,但收了摊回到家中的少年却从不在自己父亲面前展露过一丝一毫的医术,所以中年的郎中对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事情丝毫不知情。

少年虽然痴迷于医学,但在他的心中,并不只是为了治病而学医,更是为着心中的兴趣和志向,他自认为肉身终有时,而医道则长存。夫以技而自强,以趣而恒远,兴趣始终是最好的老师,也惟有如此,才可以在追求医道的路上走得更远。虽然心思总在医学药理间,但少年的功名文章却并不曾因此而丝毫少些笔墨的浸润。

少年十八岁时,恰逢三年一度的国中大考,国中各地的学子纷纷赶往国都乌凉城会考。少年十年的苦读终于也到了该有所交待的时候,在父母的殷切期望和临行嘱咐之下,少年自然也背起了书箧赶赴国都而去。

这一路走来,少年对于世间百态又有了更多的体会和认知。一路上但见有人家院落宏大,画梁雕栋,又见有人家蓬房断瓦,不胜破败。少年空有一腔愤懑和热情,却无奈于自己一介书生无法去改变这些现实中的强烈反差。

而后来这些书生意气都挥洒在了文章之上。赶至国都到了会考当日,少年一篇扬扬洒洒的文章写得娟秀工整,在文中他大厮针砭时弊,妄图以自己无限的热情唤醒从政者治国安邦、疏理民生的决心,但这个不谙世事繁杂的少年忽略了当时国中已是安定许久,而久安之下朝政之事必有消极惰怠,当时已然是时政腐败、积垢已久,那些榜前几名早已有富庶官宦人家暗中打点上下买通,所谓的国考也无非是官场腐化朽烂之下的一场蝇营狗苟。少年那篇饱含热情的文章如泥牛入海,早已被审题官弃之一旁。揭榜之日,少年找遍了榜单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又从看榜的其他考生中听到了一些历届考场的腐败之象,他这才明白了世间竟不是自己所经受过的世间,想自己十年苦读,如今却是这般模样,背离了自己的初衷不说,也全然无法去实现父亲对自己的期望。一时间他泪如雨下,万念俱灰,脚步盲从地离开了榜单下面。

许是国中积怨已久终于隐藏不下,就在少年打点了行状准备离开国都返乡之时,是夜,国都之中兵乱陡起,宁王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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