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席间，这声音总是刻意紧随在他周围。
此人是合作方带来的一位下属，年纪尚轻，外形靓丽，年龄不超过三十，但能力出众已经是经理级别，穿着不似体制内的那样保守，言行举止也相当老练，俨然是个已经能将职场规则玩弄掌中的老油条。
也许是上司派来讨好，也许是出于什么私人原因，孟延开见多了，也并不想了解。
他也没避讳，按原本动作节奏，慢吞吞将手机锁了屏握在手里。
女人甜甜笑道：“孟总喜欢这一款？”
孟延开不咸不淡吐出两字：“还行。”
经理女士抱臂站在他旁边，脸上的笑变得有点暧昧，有点意味深长，“我们老板认识宁天影视周小姐，她是宁天的大经纪人，需要帮您引见一下杜小姐吗？”
孟延开眉梢一挑，像是来了点兴趣。经理女士很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反应，不禁挺直了背，心里猜想这是正合他意了？
孟延开垂眸，视线盯住烟头颜色渐淡的火星，他漫不经心问：“杜小姐什么人都会见？”
“您可不是‘什么人’。”经理女士将耳畔拢住侧脸的短发别在而后，嘴角弧度透着自信，“只要您想见，我们这边完全可以帮您安排。”
孟延开多扫了她一眼，目光温度下降，皮笑肉不肉问：“你们能怎么安排？她若是不干，你们又能如何？”
她轻蔑笑了一下：“戏子么，有本事跟钱和权过不去吗？”
前三个字说得轻，语调含糊，但一样能令身边的人听清楚。
“你叫……”孟延开顿了下。
“哦，我姓张。”
“张经理，话还是别说那么满，”孟延开思索了一下，接着说，“不是之前有绯闻说她有个条件不错的男友，说不定她还真有拒绝的底气。”
“您也说了这是绯闻，八字没一撇的事，说不定就是一般的暴发户。”张经理不知内情，仍然志得意满，管那姓杜的有没有男友，只要杜施点头，她男友又能如何呢？
这世道，有些行当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跟几代根基积累起来的，真正有家底儿的哪能比呢？
对于她来说，杜施就只是一个资源，只要能帮她公司获取客户的信任和好感，让对方高兴了，签下这单，这才是大事。
“张经理尽管试试看，”孟延开走到几步外的垃圾桶旁，按熄了烟。
临走前他回头朝那女人说，“虽说职场不好混，得靠一些投机取巧的非常手段博取一些升职机会，不过我建议你，但做这种拉皮条的生意前，先做下背景调查，以免得不偿失。”
张经理一脸困惑，即使对他所说的意思一无所知，但她也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从他语气就能分辨她马屁拍错了方向。
一盆凉水打翻，将她心都浇凉透了。
之后的饭局，孟延开没为难她，也没跟她上司透露方才在外边发生的对话。
但他说的那些话，让张经理如鲠在喉，一晚上坐立难安，额外又有一种好奇让她不断钻研那话的意思。
杜施的背景有什么奇特之处？
难道说她那男友不是暴发户，真的是个腕儿，孟延开也许是在提醒她，别惹祸上身？
中途张经理借口去洗手间，找领导秘书要了宁天影视总裁秘书的电话，又通过那人要到了周有宁的联系方式。
加微信迟迟没通过，又发了一次短信，以洽谈项目合作为由，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结果等席散了夜深了，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
周有宁这晚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这一晚，在杜施参加活动那会儿，都还一切如常。
周有宁没有跟杜施的线下活动，下午去跟合作方见了个面，不想自己一个人回运河岸那边，怕独自遇上杜浠文。
她不是怕事的人，只是杜浠文难缠，她疲于应付。
另外一个层面的顾虑是，杜施那房子是杜浠文她爸买的，她周有宁是那个外人，真要面对面刚起来，她的立场怎么也会更弱一些。
于是她收拾了要看的文件，先回了先前住的公寓。
回了家，正要给杜施打电话，付晓瑟的电话却先一步打进来。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伴随付晓瑟焦急凝重的声音，一股紧迫感随之而来。
周有宁心里一吓，担心是杜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付晓瑟说：“不是杜施，是你……周姐，你妈妈来了。”
付晓瑟说着，眼神飘忽地往前面看了看，商务车二排的过道两旁是两个单独的座位，杜施和周母一人一张座位，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天气还热，车里开着冷气，刚才事情紧急，杜施没时间回酒店去换衣服，肩背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冷气侵入肌肤，让她觉得受不住，便披了张薄披肩。
车子停在路旁，宽敞车厢内气氛安静得令人连呼吸都不敢太松弛。
当然，受影响除了周母和杜施除外。
车内只有付晓瑟的声音断断续续——
“她不知道你住哪里，但知道你是杜施的经纪人，就找到活动现场来了……”
……
“没说干什么，只说来找你。”
……
“我们都在车上。”
杜施听着付晓瑟讲电话，自如地靠这座椅，暗中打量端坐的周母。
妇人五十出头的年纪，个子娇小，人很瘦，卷红棕卷发用一只鲨鱼夹固定在脑后，穿着在中年人中算得上体面时髦，种了纤长的睫毛，美甲样式精致繁复。
她是短脸型，有着跟周有宁一样显年轻的五官。
哪怕她上了年纪，皮肤已经松弛，仍有种风韵犹存的美妇气质，只是眼神会给人尖锐刻薄的印象。
“好，我把电话给她。”付晓瑟说完，将手机递给前面的杜施。
杜施接了电话，周有宁冷静紧绷的声音传来：“杜施，麻烦帮我给她找个酒店住下，我等下过来。”
“好。”
电话里不好说，周有宁简单交代了几句，杜施都只回应不多问。
最后周有宁根本没想跟周母说话，挂了线。
杜施将手机还给付晓瑟，笑着跟周母说找个地方给她休息，随后报了个附近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周母忽地皱起眉头：“不是吧，你打算送我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