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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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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极南,九曲江,这条江河不大,约莫数十里,裂开大地,向南直通南海。

九曲江虽不大,却极为繁忙,又因巧妙的避开海啸天灾,因此,也是秦国的造船处。

原本在这条河道,有着无数秦国工匠夜以继日的打造战船,可就在之前,一支承启水师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繁忙。

在这段时日里,因时间有限,战船有限,兵力有限,整体水面战力尚有不足,且只有兵力三万,而对面,足有十万水师,不仅兵强船多,还是一位有名的大将挂帅,江左。

两军对垒,双方差距巨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慕君明白,以己之短,对敌之长,此乃兵家大忌,非智者所取。

尤其在水面上作战,秦国没有任何优势,根本不可能有胜算,只会平白增添损失,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所以,从他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在水面上与敌交战,而是充分利用地理优势,任由承启水师靠岸,然后逐个击破。

不过,在与江左率领的水师交战过程中,安慕君却发现,承启水师很可能不止是江左那么简单,其打法,与他曾经的一位对手,很是相似。

后来在交战中,安慕君多次负伤,原本就病魔缠身的安慕君,新伤老伤加重,使得这位秦军统帅,伤势异常严峻。

可他仍旧坚持着,为了以计吸引敌军将领入局,甚至不惜以自身名誉为注,只率少许兵力,让敌军误以为是大好时机,终是引得大鱼上钩。

此刻,极南某地。

有许多都是身披秦玄甲的军卒,都丧命于此地,就连安慕君也被一支兵马围困在中心,胸膛上插着一支断箭,染红了鲜血,甲胄都破碎了,披头散发,嘴角处都咳出了血迹,

但他仍旧握着武器。

随军行医的华木雪在他背后,两人背对背,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充满了杀意的脸庞,握着长矛将他们二人困在中心,苦涩一笑:“大将军,我们这一次,怕是离不开了。”

这些时日里,她一直随军行医,也为照顾安慕君的伤势,同样因此见识到了战场上的残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太多。

但她别无他法,也无法选择,即使不喜战场,可现实却让她身处在战场中心,

甚至这一次,都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到京都。

“后悔了?昨日军营中我便说过,你不必来的。”安慕君手握武器,不让敌军有一人靠近。

“后悔谈不上。我华木雪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华欣夫人,便不能食言。”华木雪在背后说道。

“咳咳…!木雪,你是个好姑娘,若非大侄子心里早已有人,不然,我还真有心送你进去…只是这一次…怕是回不去了…”安慕君口中咳出鲜血。

“大将军…”

“不愧是安慕君,心真大,到了这等境地,竟还有心谈论家常。”包围圈外,大将江左看着里面的两人,神情冷淡。

哪想安慕君忽然开口:“我特么都快死了,临死前还不能有点风趣?”

大将江左神情一僵。

旋即,眼神泛起杀意,手执一柄红缨枪,进入了战场中心,直面这位秦国封君大将。

可,早已精疲力尽又一身内外伤势的安慕君,如何能打得过江左?刹那间,武器都被打得脱离了手,鲜血淋漓,站都站不稳。

江左挥舞红缨枪,本可以一枪杀了这位秦国封君大将,但他没有,不愿这么轻易的让他死。

“不要再打了。”华木雪被矛戈押解,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幕。

但江左又岂会听她的。

“秦国的安慕君,也不过如此。”江左高举红缨枪,一次次轰落在安慕君身上,身体重重的砸落,脸庞上都布满了鲜血,刚想用力站起来,结果又被红缨枪击中…

看着这一幕,堂堂安慕君竟落入到如此田地,让敌人这般欺辱…华木雪无助的闭上了眼睛。

“咳咳…打够了吧。”安慕君语气停顿了下,看着对方说道:“你背后的人…也该出来了…”

说话间,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不远处的一间马车,从陷入包围后,马车便一直在那里,仿佛里面的人在看着他们。

“安慕君不愧是安慕君,如何猜到是我的?咳咳…”马车内,走出一位比安慕君还要虚弱的男子,步伐虚晃,正是承启曾经的封君大将之一,沧澜君。

看着安慕君此时的惨状,沧澜君神情平静,可同为君侯,同为封君大将,在许多地方都有着同样的相似之处,

他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封君大将,都有着各自的风骨,宁可一死,也不容那人肆意羞辱…

念及此处,还是挥了挥手阻止。

“咳咳…你我打了数年…我了解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安慕君咳血,脸庞上都是伤口,眼皮都已经红肿…

“当然!你都没死,我又怎会死?咳咳…”沧澜君咬牙道,若非曾经中了对方的奸计,他堂堂一代沧澜君,承启大将军,又怎会落入到今日这般。

“不过现在…”沧澜君看着他,眼眸微凝,沉声说道:“现在你会死,而我会继续活下去…还要踏平秦国…焚秦都…”

“你不会成功…也见不到那一天…”安慕君看着他。

“不!我承启…一定会成功…而你也一定会先死。”沧澜君声音冷淡,迈步进包围圈。

“那便先让我砍了这秦国封君大将的首级,以助我江左之名,威震天下。”江左拔出腰间佩剑,作势就要砍去。

“滚!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取我秦安的项上头颅?”安慕君忽然一用力,震开了军卒。

“找死。”江左怒目,一脚踢中安慕君的身体,使其再次摔倒在泥水中。

“安慕君,我知晓你和我一样,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但现在,你必须得死。”沧澜君靠近,看着眼前那在泥水中挣扎的身影,堂堂安慕君,此时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不由嗤笑道:“只要你一死…必使秦军动摇…届时…我承启兵马就可乘势长驱直入…一举踏平京都…咳咳…”

“咳…”安慕君在泥水中挣扎,似用尽全身力量,重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沧澜君,嘴角不屑,嗤笑道:“看看你这样子…废人之躯…比我还要不堪…你还真以为能活到那一天么…”

废人?这一句话,激怒了沧澜君,一下子靠近,双手撰着他的衣裳,冷声道:“闭嘴。若不是拜你所赐…我又怎会是现在这般…咳。”

忽然,沧澜君身体僵住了。

“咳咳…”他口中咳出鲜血,眼神泛起不可思议,看向自己的胸膛,有一支断箭,从心脏处深深地插了进去…

是安慕君从自己身上扒出来的断箭。

“你…”沧澜君脸色惨淡,口中鲜血不断咳出,那本就很煞白的脸庞,这下更白了。

“别动…再进去一小寸…你死我也会死的…”安慕君挟持沧澜君,看向华木雪,对江左说道:“放开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不止是沧澜君没想到,江左也没想到沧澜君会突然靠近,更没想到安慕君会突然发出这一记袭击。

两者近在咫尺,又来得太快,他根本没有阻止的机会。

“安慕君,你要想清楚,沧澜君若出了点事,死的决不仅仅只是你一人。”江左开口警告。

“这家伙竟也能成为大将军?”安慕君对沧澜君说道,沧澜君咳出鲜血,脸色惨淡如纸。

“我不想说第二遍,放了她。”

江左脸色难堪,握紧了拳头,可看到沧澜君在对方手中,若是又在这里出了意外,回到栐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一挥手沉声道:“给我放了她。”

“大将军。”华木雪摆开军卒,迈步靠近,看着大将军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势,握紧了拳头,紧咬贝齿。

“咳咳…我胸甲的甲带里…有两份已备好的函书…你快些取出来…”安慕君气力虚浮,手掌握紧了箭捎,对所有军卒示意让开一条路出来。

这让江左脸色极为难看。

“大将军,拿到了。”华木雪看着手中的函书,布满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心头忍不住的轻颤。

“你先走。”安慕君说道。

“大将军,您…?”这下华木雪愣住了,以她的聪明才智,又岂会听不出其中含义…

大将军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回去。

“不行,我们要一起回去。”

“我很清楚自己的伤势…这一次…我是真走不了了…”安慕君口中鲜血咳出。

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他最清楚。

“不…不行!”华木雪摇了摇头,眼含泪水。

“你是个好姑娘…不要在这个时候耍性子…记得将函书交给大侄子…记得替我向华欣和子钰说声抱歉…这一次…我要食言了…”安慕君神情落寞,可看着她仍旧摇头不动,当即怒吼道:“走啊!”

华木雪眸子含满泪水,看着安慕君,握紧鲜血染红的函书,艰难的转过眸光,哽咽难鸣,快跑离开,“大将军…保重。”

江左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任由华木雪离去。

“安慕君,只要放了沧澜君,条件任你谈。”

这时,安慕君那带满血迹的脸庞,笑了笑,“条件?我的伤势我清楚…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没有几天了…”

“你还真是个疯子…一点没变…”沧澜君虚弱无力,能感受到心脉正在一点点被撕开,但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一次…我又败在了你手里…”

“我能杀得了你一次…就能杀得了你第二次…”安慕君语气停顿了下,说道:“烦请沧澜君…随我一同离去…”

“不!”江左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断箭直接插穿了沧澜君的心脏…

“终是结束了…”安慕君自笑。

看到大将军的尸体,一动不动,江左惊住了。

“安慕君,我要你死!”

这一瞬间,一柄柄枪矛贯穿了安慕君胸膛,他朝着京都方向,重重的跪了下来,“王于兴师,浴血而歌,愿以我之戈戟,筑万世之山河,挥血洒疆场,志在吞四方;风起!云…涌…”

秦王室安,封君大将,此时的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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