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哂笑着扯下喉前那只手，又开口：“可惜在这个世界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甚至连灯都不敢开……怎么，怕看见这张脸不忍心动手？”

沉默了几秒，陆川抽手后退，忽然换上饶有兴致的语气，反问：“所以你认为他的身体是最安全的是么？”

“不然呢？”对方摊手，无所畏惧道，“那我站着不动，你过来揍我？”

陆川不屑一笑，无事一般走到桌前喝了口水：“可我已经洗过手了。”

“……”

陆川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云淡风轻道：“哦，对了。距离你刚才喝下那杯饮料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难道你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那人迟疑道：“……什么意思？”

话落没多久，他就感觉脖子有点痒，并且这种感觉在迅速蔓延。

“你放了什么鬼东西？？”

“不告诉你。”

“…………”

趁对方挠痒的功夫，陆川像看客一样绕回他面前，环抱双臂，轻描淡写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彻底放不下的，要是你认为我舍不得对他下手，那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他笑了笑，又补充道：“对了，如果你下次还敢到我面前撒野，那我就请你吃点更刺激的东西。”

“你……！”

陆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意料之中，没过多久过，眼前那人挠痒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打开灯，见段逍恒迷茫地看着他。

此时段逍恒脑袋一片空白……明明挺久没失忆了，偏偏下午刚到医院，和陆川见面还没超过十分钟，就没了意识。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感觉哪里不对。

有点痒……

陆川满脸无辜：“你刚才莫名其妙把我的苹果汁给喝了……”

段逍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蔷薇科过敏，每次喝果汁前必看成分，苹果汁根本不敢碰。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奇痒难忍。

“没事没事。”陆川拍拍他的后背，“我替你跟儿子说一声，让他给你止痒。”

段逍恒：“…………”

吃完药，又在道具卡“不痛不痒”的加持下，段逍恒这才感觉自己重返人间。

他切实地感受到了被失忆支配的恐惧。

心力交瘁，他想着干脆找护士在病房里加张陪护床，留下来算了。不过陆川非要挤着睡，只好顺着对方。

“问你个问题。”熄灯后，陆川又把散步时所提的问题说了一遍。

听完，段逍恒想也不想，就略显无奈地问：“……你又背着我做什么了？”

陆川轻笑，不答。

“……”习以为常，段逍恒只好叹气，缓缓道，“你突然这么问，谁说的清楚呢。如果对象是你的话，那可能对我来说……”

说到这他也笑了笑：“只要不是给我戴绿帽子，那我应该都不会很在意。”

“……绿帽子？想什么呢。”陆川忍俊不禁，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收住话题，“嗯……睡觉吧。”

段逍恒闻言闭上眼，但并无困意。

说来也好笑……这么多年，他依旧不清楚陆川的来历。

他想起最初认识陆川的时候，明明众人结伴而行，这人却总把自己置于一个旁观者的位置。

生存，不靠任何人。救人，是因为顺手。

所以那时候，虽然两人总能凑在一队，但几乎没说过话。

直到某一天，被迫在一张床上凑合，和现在差不多。

然后对方忽然来了句：“你想听我的心跳么？”

“……”

他没有回答，对方却自顾自往下说：“我从没和人挨得这么近过，你是第一个。”

“…………”

面对鬼怪都没焦虑过，却因为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段逍恒大半宿没敢动。

再到后来他问陆川想回家么。

对方却平静地答道：“我来之前什么都没有，所以无所谓在哪里。”

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颜晗曾偷偷问过：“我就搞不懂他哪里好了……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说实话段逍恒至今都回答不清。

因为仔细想想，陆川确实一堆缺点……迷之自信，一意孤行，勇往直前的时候甚至会把伙伴给忘在身后，也不管别人但不担心……

所以非要说的话……可能恰恰就是因为他的缺点。

明明没出过什么岔子，却总让人泛起一种想把他拽回身后的冲动。

也可能是因为在漫长的时光里，在所有第一时间能背对背相互信任的伙伴里，他们逐渐只剩下彼此……

而这份爱，至死不渝。

……

即便玩了一晚上手机，宋轻尘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总回忆起下午江暮雨那副委屈得要命的表情。

明明是自己冲上来的……却哭出一种被迫为之的感觉。

其实当时他是想哄的，但不擅长是一方面，关键是对方好像也不想别人在边上盯着……只好作罢。

想到这背后不乏有“人设之力”在产生作用，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心想这人今天能替他挡衣架，来日替别人挡刀子也说不定……即便没有生命危险，那也免不了再委屈地哭上一场。

直到消息弹出，他才回过神。

[江暮雨：你真觉得我蠢么？说实话！]

[宋轻尘：其实还可以，亿点点而已(·-·)！]

[江暮雨：……那你嫌弃么？]

[宋轻尘：不怎么嫌弃，实话。]

[江暮雨：嗯哼……那一会儿你下楼，我送你个好东西，作为上次你给猫猫买玩具的回礼。]

[江暮雨：而且特别适合你！(·ˋwˊ·)﹢]

宋轻尘感到不解，按照今天的情况，明明他给江暮雨送个果篮才比较合适，对方却反过来送礼物。

好奇的同时，也让他想起一件事——下午系统掉落的今日福利叫“祛疤遮伤神药”。

宋轻尘觉得这东西倒是挺适合江暮雨的。

可把药膏从仓库取出来后，却发现上面连个字都没有。

“三无产品……这东西真的能用么？”

【系统：试试看不就知道啦~】

“……”宋轻尘便往之前受伤的手指上抹了一小点。

虽然伤口没有被遮盖，但也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就感觉和护手霜差不多，凉凉得还挺舒服。

【系统：按理说道具的名字不会乱取哒，可能需要一些复原的时间吧！】

“嗯。”

下楼后，就见江暮雨站在门外，神秘兮兮地背着手。

本来还有点期待是什么东西。

直到对方从背后拿出一个电蚊拍：“看！”

宋轻尘：“……”

期待瞬间瓦解。

电蚊拍被强行塞到手里，他听见江暮雨揶揄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下午大战飞蛾怪的时候，直接死在起跑线上。”

宋轻尘：“……”

不是，您当时不是挡着眼睛在那暗自神伤么？？怎么就看见了？？

【系统：奇怪的黑历史又增加了。】

“……”

说起飞蛾这事，当时江暮雨确实挡着眼，但也没完全挡。

他仗着自己是伤患，躺在床上休息，但也不忘关注客厅的情况。

然后就正好看见宋轻尘“见蛾色变”的模样。

那飞蛾攻势很猛，不仅爱突袭，还爱朝人的脸飞，把宋轻尘吓得都不敢动，干脆抬起胳膊遮住嘴，满眼警惕。

难得看见这人窘迫的样子，江暮雨当时就有点想笑，于是一边偷窥，一边把手挪下来，挡住嘴角的笑。

然后两人的动作就莫名同步了。

“你陪我兜两圈呗？”江暮雨道。

“那这……？”宋轻尘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礼物，可不等他说完，已经被拖走。

拿着电蚊拍在小区里兜圈，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一路上都不自在地往身后藏，装作是网球拍。

绕回来后，总算舒了口气，这才想起回礼的事情。

他把神药递过去：“以后要是再磕了碰了，可以用这个试试。”

江暮雨欣然接受，两人在门外告别。

……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快结束。

临睡前，宋轻尘逛了逛论坛，发现江暮雨闲着没事发了条帖。

【标题：你们凭什么叫我校霸，我有做过一件坏事么？！】

[内容：以后谁还想叫就当面叫，保证不揍你。]

[1l：好的校霸，知道了校霸orz！]

[2l：给校霸请安orz！]

[3l（傲天）：……]

[4l：妈耶天哥还没睡呢？合影合影。]

[5l：给天哥请安orz！]

[6l（楼主）：……你们认真看主楼好吗？？]

[7l（傲天）：……大家听校霸同学说话，别看我。]

[8l（傲天）：对不起口误……orz]

……

宋轻尘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能安稳一点，结果一大早就出岔子了。

接到江暮雨的电话他正在吃早餐。

“你昨天给我的那是什么东西啊……！”手机里传出灵魂质问。

那语气，三分嗔怒、三分委屈、四分惴惴不安，让人脑补出一个江氏扇形图。

声音传入顾裕耳中，宋轻尘成功获得灵魂审视：“……”

直到他把手上的创口贴撕掉，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伤口竟然离谱地“开”出了一朵花！

确切来说和纹身差不多，看着像玫瑰，洗都洗不掉。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江暮雨家，就见对方盘腿坐在床上，投来欲哭无泪的眼神。

“你看！”受害者先伸出胳膊，又露出膝盖，还展示了一秒自己的后背，“你看你看！”

“……”

一夜未见，昨天还声称不是校霸的人，今天直接变成花臂少年。

世事难料，小宋词穷。

这时傅家的车从窗外开过，宋轻尘灵光一现，飞速甩锅：“这东西我也不太清楚……是隔壁那个管家给我的。”

“……”江暮雨半信半疑地抓起手机。

然后全能管家那边几乎同时收到了两条消息——

[宋轻尘：帮个忙吧，江暮雨问你什么都说是，后果我承担。（拜托.jpg）]

[江暮雨：（图片.jpg）这药你给宋轻尘的？？什么鬼东西！]

管家：“……”

脑补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管家决定自我发挥。

[管家：江少爷，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请不要怀疑我的能力。这是我利用异能培养出稀有原料，亲手制作的特效药，可能吸收的过程有点诡异，但最终疗效一定杠杠的。]

[江暮雨：……那这些花会褪吗？]

[管家：会吧。]

[江暮雨：…………]

忽悠成功，宋轻尘松了口气。

索性天凉，穿上长袖倒也看不见。

但能否消除这个问题……

【系统：不知道o.o！】

宋轻尘：“……”

好吧，如果不能……那大哥先跪为敬orz！

……

想着身上的花，江暮雨如坐针毡，上课一直向宋轻尘吐苦水。

[江暮雨：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没事发明这种东西。]

[江暮雨：发明就算了，还送给你。]

[江暮雨：要是恢复不了那可怎么办啊（砸墙.jpg）！]

[宋轻尘：消气消气……会好的。]

看江暮雨如此在意，宋轻尘本以为他会把花臂给藏好了。

结果这货上节课还一副要跳楼的情绪，下节课就忘干净了。体育课的时候，外套一脱直接就要撩袖子。

幸好宋轻尘就在边上，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的手。

江暮雨还愣了一下。

几秒内，两人眼神交流。

江暮雨眨眼：嗯？

宋轻尘缓慢摇头：不可以……

江暮雨这才醒悟：哎呀！

周围同学：“……？”

……

中午，宋轻尘收到一条似曾相识的订单。

[牙白：楼楼，我今天下午有演讲比赛，也想变得瞩目~]

[傲天：眼睛会发光，你确定？]

[牙白：啊不，我的需求不太一样，我是想让牙齿更好看一点~像电视广告那样，亮白亮白的~]

[牙白：而且就算发夜光也没事，闭上嘴就好啦，也不会影响看路~]

“……”

从商城里翻了半天，与牙相关的没找到，但能使物体变白的卡确实有。

［【皎如星日】功效：皮肤有点黑？东西有点脏？这都不是问题！使用本卡，即可让你白到发光，白到怀疑人生！（注意：时效24小时）<售价250>］

虽然“白到发光”四个字给人一种种不好的预感……

但这次没有强调‘因时制宜’，晚上应该不会再发夜光吧？宋轻尘心想。

[牙白：对了，请务必等我上台演讲的时候再用！千万别用早了！]

[傲天：……你确定不提前感受一下？]

[牙白：no，我要出其不意，震慑对手！这是战术。]

[傲天：……ok.]

想亲眼见证一下效果，宋轻尘便决定下午去观看那场演讲比赛。

没多久，曾给他打过差评的周铅也来求助，宋轻尘才知道周铅就是“牙白”同学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周铅表示自己无意间听见对手袁亮和别人聊天，说要找傲天开挂。

不甘示落，于是他周某人又来了！

[学习就是钱：老样子，再把我眼睛变亮。]

[傲天：可你之前不是很抗拒么？]

[学习就是钱：多嘴！要不是我给你宣传，现在能普及么？]

[傲天：哦，那你确定不尝试新的方法？]

[学习就是钱：你觉得我敢尝试别的方法？？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皿￣)！]

[傲天：……好的。]

……

为转移江暮雨对皮肤的注意力，下午宋轻尘看比赛的时候，就特意把他给叫上了。

他已经想象到那两位“针锋相对”的客户会怎样展示自己的五官了。

但江暮雨对此一无所知，也听不进去，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着了也好，宋轻尘就没管他。

听见主持人念出客户的名字，他放下手机。

前方，袁亮同学昂首挺胸走上台。

对于周铅找傲天“亮眼”的事，袁亮也是无意间听说的。对此，他表示非常不屑。

因为在他看来，真正的强者，往往会选择放大自己的优点。

而整张脸上，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口整齐洁白的牙。

于是他找到傲天，试图让优点更为瞩目。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傲天——

而就在袁亮露齿一笑，向众人展示洁白牙齿的时候，众人眼前忽然亮起一道刺目的光！

被闪得睁不开眼，前排同学的表情逐渐狰狞，纷纷抬起胳膊遮挡双目，现场泛起此起彼伏的惊叫。

其中某位外籍同学直接语言混乱：“omg，yourteeth闪瞎了我的眼睛！！”

周铅在台下候场，由于双眼过于有神、睁地太大，所以比别人晚0.1秒闭上眼。

他痛苦地蹲下，双手捂住脸：“噢麦艾斯……”

见状，学生会纪律部的人纷纷冲上台，闭着眼指向空气：“这位同学！请停止用异能装比的行为！！”

“我我我……”袁亮试图解释，可一张嘴就发动“闪瞎眼”攻击。

场面顿时失控。

因果报应，作为混乱的制造者，宋轻尘也被闪到了眼。

没眼再看下去，他便默默地离开了充斥着鬼叫的现场。

但没走过远，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把熟睡的某人给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