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徐晚晚老老实实的跟在师父身后,一株一株的认草药。
偶尔的,还跟师父聊聊天。
这聊天的空隙,就打听出不少的宫里的大事小情。
但徐晚晚每次只是偶尔提一嘴,生怕问多了师父生疑。
徐晚晚还多了两个师兄,那天来跟着老太医一同去沈府的是大师兄吴忧,还有个弟弟也就是徐晚晚的二师兄名叫吴虑。
周靖言没再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徐晚晚也不敢再叫巳乙将他叫来,生怕打扰他。
徐晚晚近些时日跟着师父师兄上山去采药,徐凌不放心,安排了两个会些武功的家丁跟着,一行人去采药看着还挺威风的。
但徐晚晚却很烦这两个人,搞得好像她是千金大小姐似的娇贵,不能弯腰不能刨土。
但没办法,只要去采药,这两个人一定跟着,徐晚晚想跑都跑不了。
几个人自山上下来的时候,皆是满载而归,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小竹篓,里面放了不少草药。
当然,徐晚晚背后是没有背东西的,即使她冷目相对两个跟着她的家丁,那两人依旧我行我素的将徐晚晚的小竹篓扯过去自己背着。
让小姐背着会得罪少爷,不让小姐背着会得罪小姐,左右两头都得得罪一个人,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得罪徐晚晚。
徐晚晚无奈,亦无可奈何。
师徒几人方才下山,就有几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在那里等着。
徐晚晚远远就看着师父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那几个人见老太医下了山,一个个卖着笑脸过来。
领头的人笑容虚浮,弓着腰蔫声细语的道:“张太医,皇上请您救救太子殿下。”
听这话,听这声儿,徐晚晚猜着这几个人该不会是太监吧?
还是第一次见着,这几个人现下身着常服,倒真是掩盖了气质了。
徐晚晚看着师父怒哼一声,不理睬,往前走去。
这啥情况?
徐晚晚在身后跟着,充满疑惑。
师父怎么说也算是臣子,这皇上要求的怎的还能这么无视的?
徐晚晚狐假虎威的仰着脑袋往前走,跟在师父身后。
“吴忧小少爷,你帮着奴才劝劝王太医吧?”领头的太监见老太医不应,便开始从徐晚晚的大师兄处下手。
吴忧也是信步往前走,眼睛根本就不看那几个太监,只面无表情的开口,“师父决定的事我改变不了。”
太监们还想再说些什么,吴虑人高马大的往那里一站,长臂一伸,拦住了几个人的去路。
“小师妹,你先跟着师父回医馆。”
二师兄发话了,徐晚晚哪儿敢不听,应着就往前跑去追师父。
别说那几个太监,就连徐晚晚都有些害怕二师兄吴虑。
吴虑虽然名字温温柔柔的,但是却是个用“凶神恶煞”来形容都不过分的样貌,脸上还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
但是吴虑待病人极好,态度谦和有礼,徐晚晚有时真的感叹世道不公,这么好的人却是这样一副皮囊。
虽对他脸上的疤痕十分好奇,但徐晚晚一直没敢问,只是默默好奇着。
跟着师父回了医馆,徐晚晚老老实实的将采的药草分好类,放在木架上晒着。
师父自从见到那几个宫里来的太监后,心情一直不佳。
医馆的小丫鬟端来茶点,往日里师父都会让徐晚晚拿自己喜欢的吃,但今日,他一句话都不说,吓得小丫鬟都不敢吭声。
徐晚晚也受不了这种低气压,两个小丫头肩并肩站在角落里装鹌鹑,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徐晚晚实在老实不住了,便去找吴忧。
大师兄的情绪也不甚友好,但徐晚晚还是悄悄走近正在配药的吴忧,凑在他耳边悄悄地问:“大师兄,师父为什么不想救太子啊?”
吴忧刚分好黄连药粉,此时手心上还沾了不少,竟直接去捂徐晚晚的嘴巴。
“嘘!小姑奶奶,这事儿是大忌,千万不能说给师父听知道吗?”
他说什么徐晚晚已经听不进去了,整个人十分痛苦的推开了吴忧的手,然后面目狰狞浑身颤抖的到处找水喝。
“啊啊啊啊啊!”徐晚晚感觉自己整个舌头都麻木了,一壶热茶下肚,嘴里的苦味儿丝毫未减弱。
吴忧这才反应过来徐晚晚为什么如此应激,面含歉意的拿过一根银针就扎进了徐晚晚手上的穴道。
苦味儿慢慢减退,徐晚晚不停的干呕着,小丫鬟又灌了一壶茶水过来,徐晚晚头一扬,对着茶壶嘴儿就全喝了。
“对不起对不起师妹,我一时着急......”吴忧将银针自徐晚晚手上拔下来,不住的道歉。
已经冷静下来却依旧涕泗横流的徐晚晚对吴忧深深的鞠了一躬,言道:“多谢师兄不杀之恩。”
正闹着,吴虑回来了,身上的白衣带血。
“二师兄——你受伤了?”徐晚晚拿着帕子将脸上的鼻涕眼泪尽数擦去,起身迎吴虑进来。
吴虑冲徐晚晚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师父的房间。
徐晚晚正准备去偷听,就看见师父急匆匆的推门出来。
吴虑将药箱拎出来放到徐晚晚手上,“小师妹跟师兄一同跟师父进宫,我留下来照看医馆。”
“我?进宫?”徐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突然的惊喜,双手抱着那沉重的药箱。
“就是你,快去吧,那几个老太监还在山脚下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呢。”吴虑第一次显出慌张的神色,推着徐晚晚出门,进了马车。
徐晚晚坐在马车里,与吴忧相视:“二师兄刚才什么意思?那几个太监拿自己的命威胁师父进宫是吗?”
吴忧点了点头。
“若将师父请不进宫,也是一死,这几个太监还算聪明。”吴忧面无表情的坐在师父身边,掀开车帘子看向外面。
已经接近黄昏。
徐晚晚有些紧张,“我还是第一次进宫呢,师父,我一会儿要注意些什么吗?”
师父:“跟在我身后,非必要不说话。”
这个简单,徐晚晚只要在身后当好小助手,装哑巴就得了。
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城墙虽是喜庆的绛色,但却丝毫没有给人温暖的感觉。
徐晚晚见师父掏出一块牌子给门口的士兵一看,士兵恭敬的行了个礼后开门让几个人进去。
徐晚晚便正式踏进了皇宫的门。
她一直低着头走路,不敢大幅度的东张西望,是以眼睛一直看着前面师父的鞋子。
以至于到了太子养病的地方后,她连自己来的路线都不知道。
跟着师父进去,便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还有几个老人颇具惊喜的惊叹。
“王太医来了,兴许还有救......”
徐晚晚跟着师父给皇上行礼,又给皇后行礼。
皇上亲自下来将师父扶起来,让他快快看看太子。
徐晚晚紧步跟着,待将号脉的软垫和纱巾铺好后,徐晚晚才站在吴忧的身后,大胆的打量着四周。
太奢靡了!徐晚晚只能这么说,到处雕龙画凤,四处不是金色的就是银色的,长久看着都晃眼。
几个太医跪在太子床边两米处,看着徐晚晚的师父给太子把脉。
“毒物已入肺腑。”师父收回手,翻开太子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只怕没多少时日了。”
听及此,原本还觉得有了一线希望的漂亮妇人大哭了起来,垂垂老矣的皇上皱着眉头看着皇后哭,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真像。
徐晚晚看着那孤高冷傲的皇帝,眉眼真像周靖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特别的是那冷漠的性子,以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时候。
“连王太医都没有办法了......”
跪在不远处的几个老太医交头接耳着,徐晚晚听这意思,想来自己的师父还是个神医了。
皇后的哭声越发的大,身子微微颤抖着。
“还哭!都是你养的好儿子!”皇上怒极,转身指着那个一下即将失去两个儿子的可怜女人。
皇后听此,不敢再哭出声,只默默抽泣着。
徐晚晚心里冷喝一声,说得好像他不是爹一样,怎么儿子没养好,全怪的当娘的头上了。
“或许,还有个办法。”厅内沉默,师父的声音虽小,却也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徐晚晚震惊,那躺床上的太子脸都发紫了,还能救?
“只要有希望,王太医便尽管治。”皇上道。
徐晚晚看着师父捋着胡子道:“命能保住,腿却不能。”
“什么意思?”皇后颤抖的声音幽微的传来。
房间实在大得离谱,内室安静,皇后的声音倒好似是自天上飘来的。
徐晚晚一时间竟觉得是黑白无常在幽怨师父在他们手中抢了人。
“老夫只能试试这法子,不保能成。”他在太子的身上到处敲打着,“引流全身血液,兴许还有救。”
引流全身血液?大换血啊?徐晚晚惊奇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师父。